當時福恩寺收留的孤女已有百餘人,沈太後特旨為女學增加了校舍,增設了書室,逢年節還會召名列前茅的女孩子入宮嘉獎。
李景如當年第一次拜見沈太後,便是在入宮領賞的宮筵上。
待周玺登基,沈太後當政。沈太後召了不少女學子入禁,且輔左右,以通内外。
李尚宮憤慨道:“貴妃娘娘當年收養孤女,但憑本心善念,全無私欲。薄岚之卻毫無憫善之心,隻想借女學鞏固自己的地位而已。”
太後近前的輔政女官,有些是貴族出身的寡婦孀女,更多的則是來自女學的孤女。李景如能當上這個首席女官,與她女學出身也不無關系。
而李尚宮是當年姜貴妃親自收養的幾個孩子之一,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裡,女學的一切皆由李尚宮一人做主。
李景如沉默了,薄岚之對權力的謀求,她也不是看不到。
薄岚之借着女學之事,的确籠絡了不少女學出身的女官,也因此在太後殿中話語權日漸增高。但若因此便定論薄岚之是惡人,李景如認為也着實是有失偏頗。
“薄岚之并沒有你說那樣糟糕,阿娘你不要這樣說。”
“你既認了我這個阿娘,為何還要向着外人說話?”
女學慣例,收養的女孩随撫養的媪婦姓,二人間也會以母女相稱。李景如在女學時,便是由一位姓李的阿媪帶大的。
後來李阿媪去世,李景如得太後青眼入宮,因着這個姓氏,李尚宮主動提出帶教她宮規禮儀。念及李尚宮的種種照拂,平日李景如對李尚宮也稱一句“阿娘”。
李景如看了看李尚宮,道:“我相信薄女史也是真心希望女學能越來越好的。”
李尚宮一拍桌子,怒道:“連你也想看着我死是嗎?”
李景如連忙起身,扶着李尚宮手臂道:“這畢竟是喪母之痛,她若對你毫無怨恨是不可能的。但薄女史亦是講理之人,她母親也并非你親自下手所害,阿娘也不必如此擔憂。我且去勸勸她,能否看着往日的情面上,得饒人處且饒人。”
“她與我之間早就是你死我活了。”李尚宮失望于李景如的天真,“薄岚之今日若是能答應你,從一開始便不會便處處針對我。”
李景如見她如此,也不免有些為難。
但如今的薄岚之也不是她們可以輕易撼動的,隻能無奈勸道:“且不提女學現在如何敬信她,也不談太後如何器重她,她與陛下之間可是有十多年的情分的。眼見她如今站在太後身邊,陛下都未曾責備過一句。阿娘如何能與她相争?”
“我這些年在宮中也并非虛度。”李尚宮笃定道,“而且薄岚之在這個位置上,就算陛下不想,陛下身邊的人也容不下薄岚之這樣的叛徒!”
李景如攔住李尚宮,苦勸道:“阿娘,你所言之事切勿妄動,我來想辦法吧。”
李尚宮轉過頭不再看她,望着窗外日落西山的景象默不作聲。
天邊的晚霞絢麗多彩,踏着滿地的餘晖,薄岚之和周玺緩緩而歸。
薄岚之期待許久的騎馬體驗,在周玺的陪伴下下甚是愉快。看着日頭西落,直呼時間過得太快。
周玺扶着薄岚之下馬,見她有些意猶未盡,便道:“北苑還是略顯偏狹,待秋日圍獵,我們去玉華山,那才是看山林壯闊的好去處。”
說着,周玺自己也覺得有些不盡興:“順便還能教你射箭。”
“聽起來着實令人向往,”薄岚之有些無奈地看着他,“但我未必能得空。”身挑多處職責,這般盛事與她素來都是無緣,每逢此類慶典節日,她都是要當值坐鎮宮中的。
“母後怎麼壓給你如此多的事情,難道太後殿沒有其他人了嗎?”周玺早就想問了,薄岚之日日事務纏身,比他這個皇帝還要日理萬機。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太後有令,她如何能推辭。
看着薄岚之低頭歎氣,周玺有點後悔。在尚未能解決好母子關系之前,自己不該提此事的,空惹得薄岚之為難,氣氛也尴尬起來。
周玺看了看左右,侍從都離得不算近。他湊上前來,對薄岚之低聲道:“無尤,以後在政事堂,你無須顧忌太多,大可自行其是。”
“這如何使得?”
“不必擔心,有事我來解決便是。”
“玉郎,我都可以自己應付的……”話雖如此,薄岚之還是很感動周玺的态度,“我還是盡量自己來吧——實在難以處理,我再來找你。”薄岚之擡起眼睛,認真地看着周玺。
薄岚之到底不似從前那般依賴他了。
周玺心裡歎了口氣,卻也禁不住她殷殷的眼神,隻得應道:“你别逞強,有事記得告訴我。”
“好!”薄岚之笑容燦爛,神采奕奕更勝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