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她們同病相憐，推己及人不免心懷恻隐。如今我既心有餘力，自然要解人之難。”她們也是空有學識而無處施展。

周玺心中感動不已，他的無尤真是善良溫柔，自己得勢也不忘顧念世間孤女。

“陛下既然這樣認同我，可不可以也分些憐愛給同樣處境的姑娘們。”

周玺聲音也溫柔了許多：“我會試着改觀的。”身為人君，自當憐孤惜弱。

“無尤，太後那邊若是有什麼要求，你直接做便是了。”薄岚之畏口慎事的模樣看得周玺有些心疼，隻得又強調了一次，“其他的都交給我，你不必多慮。”

薄岚之笑逐顔開，周玺事事言出必行，對她簡直到了有求必應的程度。薄岚之心裡清楚不可恃寵而驕，但還是按捺不住湧動着的歡喜。

薄岚之一路被周玺帶着走，沒注意竟然被他領到了麟思殿。

“怎麼到這兒了？”薄岚之忍不住四下張望了一番。

周玺命人重新收拾過這裡，将原本設在正殿的書冊桌椅都搬到偏殿去了。如今的正殿格局大改，不再是讀書學堂的陳設，反倒更像是日常起居之所。

“你是不是也未曾吃什麼東西？”周玺将燈籠交給庭前候立的内侍，帶着薄岚之進了殿，“我們一起用個晚膳吧。”

“玉郎你也未曾用膳？”薄岚之問。

周玺淡淡道：“處理了一些人，耽誤了時辰。”

薄岚之四下看看，這才發現周玺身邊又換了一批新面孔。周玺回宮不久，禦前的人已然換過三輪了。

薄岚之暗自歎了口氣，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薄岚之對周玺道：“玉郎，當初太後處置禦前衆人時，一批是遣去修築皇陵，還有一些是送到了南翠山的溫泉行宮……但是當初在麟思殿的人，我沒有打聽出下落……”

“你且安心，我也一直在查問他們的蹤迹，到時都會妥善安置的。”周玺安慰地拍了拍薄岚之的肩膀，告訴她自己眼下的安排，“不過現在我能找回宮的人，都是以前在寝前伺候的，你可能不熟悉。待他們回宮了，我讓他們去你那裡見個禮。”

這之于薄岚之的身份而言有些逾禮了，薄岚之聽了微微轉開頭，輕聲道：“這怕是欠妥……”

周玺扶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道：“是你就不算不妥。”

說話間，膳桌已經置好。

以往讀書的時候，周玺也會在麟思殿用膳，但那時桌邊并無薄岚之的位置。像今日這樣的對坐用膳，是二人間的頭一回。

說是陪周玺用膳，但端上來的都是薄岚之喜歡的菜品，這麼些年下來，薄岚之的口味周玺摸得一清二楚。

一勺甜羹入口，薄岚之這才覺得自己真是餓了。之前在太後殿，她也沒心思吃東西，腹中隻有幾口殘酒。

周玺坐在薄岚之身邊，提着玉箸殷勤地給她布菜：“我總覺得你比我走之前瘦了許多。”

薄岚之摸了摸自己的臉，半信半疑道：“沒有吧？”

“是的，你還是要多吃些。”周玺又給薄岚之碗中添了一塊酥皮卷。

薄岚之無奈地看着周玺，給他盛了半碗魚羹，道：“玉郎你也快用吧。”

“這樣的場景我想了很久了。”周玺連連感慨道，“以往嘗得美食時，想到你無緣一試，心裡總是怅惋。”

“以後晚膳我們都一起用如何？”周玺湊近了問道。

“如果我不當值的話或許可以。”

周玺歎了口氣，無奈道：“你不當值的時間少之又少。”如今兩人能一起私下相處的時間更是屈指可數。

“循次漸進，總會好的，一切皆能如你我所願。”薄岚之笑笑。

二人用過晚膳，已是月近中天。

“你今日别回小院了，先在麟思殿歇一晚吧。”周玺擔心那有毒的手帕沒有清理完。

薄岚之想了想問周玺道：“我院子裡花草發蔫處都清理了嗎？”

“隻發現了一處。”

這倒是與薄岚之事先知道的相吻合，薄岚之對周玺道：“無事，她應當隻有那一塊手帕。”

“我院子裡的花草也并非隻作園景，也可分辨毒物——花草發蔫處清理掉就可以了。”

周玺有些意外，道：“那是你特意種的？”

“倒也并非如此。”

薄岚之解釋道：“是原先的老花匠種的。小院的‘惜芳’之名也是他取的。

他在宮中辛勞多年，談起花木園林頭頭是道。

我修葺小院的時候未動他培育多年的花草，為表感謝，老花匠在離宮前特意幫我在院中植了無塵草。

此物最是喜淨愛潔，哪怕隻是濁氣侵染也會迅速枯黃萎去……”

“原來如此。”周玺輕輕喟道，今日的事情他大概明白了。

薄岚之一早便知道李尚宮尋來毒帕之事，但今日她故意不點破，隻待借此揭發她蓄意謀害，以将其趕出内廷。

“以後若再有此類事情，你直接告訴我便是，不要再這般以身犯險。”周玺看着薄岚之，眼中難掩淡淡的失落。

薄岚之見周玺明白過來，便點點頭，解釋道：“今日臨時起意，故而未能盡善。”

薄岚之甯可以身犯險都沒有來找他求助，周玺心中說不出的怅然。但薄岚之并未注意到他低落的情緒，伸手接過了内侍遞過來的燈籠。

“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周玺一把拉住薄岚之，“還有東西給你。”

薄岚之笑笑，朝周玺伸出手讨要：“是栀子花嗎？”她方才已經聞到花的香氣了。

周玺從背後拿出一大把栀子花，問她：“之前那朵你在哪兒摘的？怎麼隻摘了一朵。”

“在戶部門口……還差點讓人瞧見了。”說起此事薄岚之有些尴尬，這般拈花惹草的行為着實有失端莊。

“巧了，我也是在那裡剪的……”周玺笑起來。

薄岚之嗔了他一眼，低頭撥弄着手裡的栀子花，又問道：“你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白日裡，若僅僅是為了送花給她，周玺倒也不必這樣自己過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