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歌有點不好意思地對着薄岚之笑了笑,薄岚之跟沈家走得比較近,兩人也算相識。
薄岚之回以淡淡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沈晴歌縮縮脖子,比起總是黑着臉的周玺,薄岚之算得上和藹,但薄岚之到底也是個高冷的性子,沈晴歌也有些受不住。
周玺看着薄岚之侍立在側,心裡就有些不舒服。沈太後白日裡沒有說清楚,但現在不必多講,周玺也明白了她叫薄岚之來此的用意。
沈家這一代兒郎雖多,卻都是碌碌無才,偶爾還會鬥雞走狗惹些事端。沈太後想沈家門庭赫奕,但也無法置江山社稷不顧。故而隻能選了下下策,預備讓侄女入宮為後,以繼續光耀沈家門楣。
但周玺對薄岚之的感情是沈太後無法忽略的,她也不想讓母子關系過于緊張,至少要維持表面的和平。而且,于沈太後自己而言,薄岚之除卻身世以外,也并沒有其他缺點。
思前想後,沈太後以退為進,準備直接在周玺大婚之時一并給薄岚之也擡一個位分。
但是薄岚之在宮中多年,又跟着參知朝政,加上周玺的偏愛,如果薄岚之想對沈晴歌做些什麼簡直易如反掌。
所以在明确身份之前,她要先給周玺劃定好界限,避免周玺将來寵妾滅妻,同時提前給薄岚之立規矩,給沈晴歌鋪好路。
周玺并不想理會沈太後的小心思,沈太後為沈家深謀遠慮,事無巨細地為侄女運籌畫策,卻毫不在意他的感受,似乎周玺隻是一個任由她擺弄的木偶。
這着實讓周玺嫉妒又生氣。
但無論周玺與沈太後之間有多生疏,他與沈太後有一點心照不宣地是,他也不想與沈太後反臉反目。
沈太後想給他立規矩,那他便借着這個機會先給沈太後畫個底線。
下面的宮侍們已經快手輕腳地布置好了膳桌,周玺心裡也已經想好了。
周玺擡頭掃了一眼殿中衆人,目光掠過沈晴歌的時候,沈晴歌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就想往旁邊人的身後躲。
薄岚之感覺到身邊沈晴歌的反應,便知道是周玺看過來了。薄岚之擡頭,兩人眼神一個對視,薄岚之立即便明白周玺想幹什麼了。
“既然母後該用膳了,你們便退下吧,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說着,用眼神示意薄岚之和其他幾個女官退殿。
沈太後卻道:“薄卿也不算是什麼外人,一起用個晚膳。”
薄岚之也想離開,但沈太後壓在上面,她無法直接退殿,便悄悄對着周玺搖了搖頭。
沈太後的目的她也看出來了。沈太後想利用她和周玺之間的感情,折騰她來逼周玺就範,接受沈晴歌以及後面選出的世家貴女們。
薄岚之倒不擔心太後挑刺,但是薄岚之不想周玺現在就與沈太後起沖突。
女學剛有了新的機會,新的變革,薄岚之眼下正小心行事,好好把握這個時機讓女學的地位更進一步。
一旦周玺和太後沖突起來,朝局變化不定,到時候薄岚之怕是自顧不暇,很難有餘力去照顧女學。機會難得,她盼了這麼久才等到的轉機,不能就這樣浪費了。
一頓飯的功夫而已,她也不是不能忍。
“臣不敢,臣、奴婢……”薄岚之暗地咬了咬牙,改了稱呼,準備按太後的想法來。
“出去!”薄岚之一開口,周玺便知道她的打算了,直接攔住她的話,話裡卻對着太後不滿道,“無事便不要打擾母後,!”
“薄岚之退殿!”周玺給薄岚之使眼色。
薄岚之見攔不住周玺,便沒有再猶豫,直接行過禮便退了下去。
她不在場,太後便不好拿她做文章,周玺也不至于分心。這母子二人都能更加心平氣和地說話,即便有沖突也不至于太難收場。她也能有些餘地進行事後補救。
沈晴歌将兩人間的眼波流轉看都在眼裡,感覺自己似乎有了一個不得了的發現。
周玺看着薄岚之離開才收回視線,伸手去扶沈太後入座。
沈太後拍開周玺的手,示意沈晴歌上前,直接帶着沈晴歌先入了座。
周玺眸色沉沉,冷笑了一聲,在太後身邊坐了下來。
今日這一遭,弄得薄岚之胃口全無。離開太後殿後,薄岚之沒有和其餘幾人一起吃飯,找了個借口直接回了住處。
她住的惜芳小院,屋舍并不大,但庭院十分寬敞開闊,前有高樹涼亭,後有水榭荷塘,四周還有花圃芳枝環繞掩映。
夏日的夜晚潮濕悶熱,薄岚之不想進屋,索性直接繞去了屋後,坐在荷塘邊的石頭上,望着綽綽的荷花影子發愣。
風從水面徐徐拂過,帶着芰荷的香氣,撲了薄岚之滿懷。薄岚之漸漸地感到了一絲涼爽,心裡卻依然躁動難安。
薄岚之舍不得她和周玺之間的過往,也留戀二人相處時的默契和快樂。
但是這些不可能再重來,與其等着時光慢慢抹平這些昔日的美好,不如直接在一切尚未闌珊時結束。
事已至此,她不可能再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