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绮上車後,不說話,也不看周雁還。她兩手随意地垂放在大腿上,看着車窗外。
周雁還兩手扶住方向盤,轉身看了看她,終究無話。
周雁還像往常一樣,把車開到那片荒僻的田野邊。他從駕駛位上做坐到後排去。起初,周雁還也不看她,一隻手搭在兩個座位中間,瞥眼看向窗外。
車中一片沉默,隻能聽見田間地頭的蟋蟀叫聲。
周雁還望向天際,成片的麥子在夏風中盈盈搖晃,湧起一陣陣的麥浪。遠處殘陽如血,在天幕上渲染開,麥子的金色與晚霞的火紅相襯。夏天是這樣一個熾熱、生機勃勃的季節。
周雁還的手緩緩伸向缃绮那裡,落在她的膝蓋上,然後找到她的手,緊緊地包在手心。
缃绮沒有掙脫開,但沒有一點回應,也不給周雁還一絲眼神,木偶似的任由周雁還攥住手,偏偏這樣,才是周雁還最受不了的。他終于開口說道:“我還有哪裡做的不好的,你和我說呀。”
曹缃绮仍然不去看他:“沒有哪裡不好,隻不過我們倆都有各自的立場和堅持,談不到一起去。”
“的确,盡管我幫你處理了姚勇那裡的事,對你的所作所為,”周雁還頓了頓,輕輕搖了搖頭,“我仍然不能理解。”
他握住缃绮的那隻手一緊,口氣鄭重地說道:“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比你自己更重要。”
缃绮霍然轉過頭,看向周雁還的眼睛,他的眼神依舊真摯溫柔,眉間微微皺起。能看出來,他是真心同自己說這番話的,而不是在賭氣。曹缃绮洩了氣,可能在這件事上,他們永遠都無法說服對方。
她朝他苦笑:“算了,就這樣吧。既然我們都無法理解對方,何必多費口舌,也隻會吵架。”
周雁還的眼神猝然變得黯淡,頗為失落地說道:“缃绮,我不希望我們倆之間留有芥蒂,你可以再說說,我嘗試…”
曹缃绮截住他的話:“你不用嘗試,我不把我的想法強加給你,你也别強加給我,這樣反倒輕松。”
周雁還靜默片刻,吐出一個字,“行。”
缃绮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你晚上着急回去嗎?我們一起去縣城裡逛逛吧。”
缃绮先讓周雁還把車開到縣城,停在江明瓊家,然後從江明瓊家借兩輛電瓶車,騎去鬧市區。
江明瓊從樓上下來,送來車庫鑰匙和電瓶車鑰匙。她瞧了一眼遠處正在停車的周雁還,對缃绮開玩笑道:“他都不下來跟我打個招呼?枉我那時候一天到晚聽你的電話,給你當參謀!”
曹缃绮轉身想去喊周雁還:“你上次說現在還不想見他,我才沒讓他下車,既然你想見,我去喊他。”
江明瓊拉住她:“和你開玩笑的,哪個想見他。”
江明瓊将鑰匙交給缃绮之後,便轉身回家。
周雁還停好車,小跑過來:“我真不用跟她打個招呼,謝謝她嗎?”
缃绮眼風一瞥,笑道:“你真心想謝她,不如下次請她吃個飯,嘴上說說算什麼。”
周雁還一口應承:“行,你約好時間,我訂好餐廳。”
“好啊,”缃绮答應之後,轉身打開江明瓊家的車庫門,裡頭停着兩輛電瓶車,她對周雁還道,“你騎一輛,我騎一輛。”
周雁還看着眼前兩輛體型較小的電瓶車,愣了半天之後,才緩緩地說了一個“好”。
長手長腳的周雁還騎上去果然顯得十分奇怪,兩條長腿踩在腳踏闆上,怎麼看都不協調。再加上一闆一腔的臉被框在頭盔裡,更加滑稽。
曹缃绮看着他不自在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周雁還一臉無奈:“走吧。”
缃绮一擰車把,輕輕松松騎到周雁還前頭去。
在小縣城的鬧市區,果然是電瓶車最方便,穿梭在車流中,暢通無阻。
身邊汽車排成長龍,有些司機連連按着喇叭,催促前面的車,前面車裡探出煩躁的面孔,朝後頭怒罵一句。紅綠燈接連閃爍,街邊小店的霓虹燈耀眼,商業綜合體的招牌又大又亮。路邊小吃攤的油鍋裡“滋滋”的聲音催出油炸食物的香味,飄進鼻子。
周雁還看着前面缃绮的身影,她騎電瓶車騎得十分娴熟,兩隻手緊緊地把住這把,巧妙地從一個又一個空隙中鑽過去,時不時還要回頭看看周雁還到哪兒了,再抱怨一聲:“太慢了,快點。”
周雁還笑笑,但看看眼前兩車之間狹窄的空隙,仍然不敢前進。
缃绮領着周雁還七拐八繞,好容易騎到一處小館子前停下。油鍋就支在屋檐下,老闆穿着一件白色跨欄背心,手裡一柄鍋鏟,“噼裡啪啦”地翻炒着鍋裡的菜。屋内燈光昏暗,隐約能看見裡面坐着好幾桌客人。
兩人走進店中,走到一個空座位旁。
周雁還一看油漬漬的桌面,眉頭就皺起來,小聲說:“要不換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