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口咬下去,鮮甜的汁水滴滴答答地淌下來,老人家連連點頭:“不錯,真甜,明瓊這個孩兒對你蠻好的,你們倆将來一定要互相扶持。”
缃绮抿嘴笑了笑:“奶奶你不囑咐,憑我們倆的感情,将來也一定是互相關照,一輩子的好朋友。”
奶奶又咬了一口水蜜桃,擡頭看看天上。缃绮随她的目光望去,一輪滿月挂在天幕之上,盈盈的月光從那輪滿月中溢出來,月亮與天幕之間的界限也被模糊了。
奶奶忽然長歎一口氣:“也不知道你爹在外面,有沒有人買這些水果給他吃。”
缃绮臉上的笑意霎時頓住,轉而冷笑道:“你還挂念他?他挂念你嗎?”
奶奶轉頭看向缃绮,眼中閃着亮光,不知是映到她眼底的月光,還是老人眼底湧上的淚花。缃绮到嘴邊的狠話也說不出口了,她換了委婉的口吻說:“奶奶,你别總念着他了,我早說了嘛,我将來給你和爺爺養老,保證你倆享福!”
奶奶欣慰地笑笑,可眼中些許的落寞還是逃不過缃绮的眼,奶奶道:“可是你爹在外面,我懸心啊——”
缃绮臉上溫存的表情已然所剩無幾,嘴角浮現出諷刺的笑意,她搖搖頭,心底漫出憐憫又無力的情緒。她也沒有心情再和奶奶商量提前離開家的事情,而是直接通知:“學校裡有事兒要我回去幫忙,我過倆天提前回N城。您在家照顧好自己,别老是吃些剩飯,味道不對,就倒掉。”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準備回房休息。
老人看着站起來的孫女,嘴角蠕動,想了又想,還是說道:“行,你别挂念我們,在外面照顧好自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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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開學時間還有半個月,缃绮離開老家,住到周雁還家。
周雁還白天要上班,缃绮一人在家,幾乎每天都是睡到中午才起。起床後,她随便做點午飯給自己吃。衛生和洗衣這些活兒有鐘點工阿姨上門幹。缃绮住過來之後,周雁還通常會回家吃晚飯,缃绮提前在家燒好粥,周雁還到家後,他炒幾個菜,做一頓簡單的晚飯。
周末,二人懶得開火做飯,通常去商場看部電影,順便将午飯解決。
這天是周日,兩人剛看完電影,從放映廳走出來。周雁還把手機交給曹缃绮:“你站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上個廁所。”
曹缃绮點點頭,在大廳的休息處坐下,回複了剛剛看電影時朋友給她發來的幾條消息,然後看着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出神。
她忽然看見姚勇的兒子,手裡拿着幾張電影票,從電子取票機的方向蹦蹦跳跳地走過來。缃绮下意識地在小男孩周圍尋找,想看看目前是姚勇帶着他生活,還是丁羽安帶着他生活。
她搜尋了兩圈,沒看見姚勇或是丁羽安的身影。正當她疑惑時,看見姚勇摟着丁羽安的肩膀,悠閑地走上前來,二人的臉上都帶着笑,仿佛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恩愛夫妻。
曹缃绮愣住了,她沒想到不顧自己利益,鼓足勇氣邁出的那一步,換來的居然是如此結局。她心情墜到谷底,有一種真心被踐踏、被辜負的感覺。
丁羽安拿過男孩手上的電影票,姚勇牽起男孩的手,父子倆朝男廁所的方向去,丁羽安站在原地等待。
曹缃绮鼻子泛酸,淚水湧上眼眶,她深呼吸一口氣,走向丁羽安,站到她身後,冷冷地說道:“所以,我現在還是要叫您舅媽,是嗎?”
丁羽安身子一抖,顯然是被吓了一跳。她轉過頭看着曹缃绮,神情立刻呆住了,瞋目結舌,尴尬地看着曹缃绮,“嗯嗯啊啊”半天後,還是閉上嘴,應是羞于開口。
缃绮将她由下到上地掃視一遍,咬着牙恨恨地說道:“看來我當時真是多管閑事。你根本不在乎丈夫的忠誠與否。”
“不,”丁羽安的表情素來溫柔,她難得露出這樣不服氣的表情,皺起眉,瞪眼反駁道,“爸爸的存在對于兒子的成長至關重要,我不想讓我兒子心理上有缺失。
曹缃绮還想再說什麼,但她注視着丁羽安執着的面龐,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了。她将眼淚憋回去,冷漠地說道:“那我祝你幸福。”
她擔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所以不想再繼續站在這兒。說完這句話,她就走向直梯,乘電梯到地下車庫,順便給周雁還發了條消息:“我在車裡等你。”
周雁還的車鑰匙在她手上,她坐上副駕駛。
燈光昏暗的地庫裡,車沒有發動,也沒開燈,沒人會注意到車裡坐着的曹缃绮,她卻能看清車外走過的每一個人,衆人臉上神色各異,有開心地拉着戀人手的,也有怒責孩子不聽話的。無論如何,這些人都真切地感受着生活,享受着生活。
缃绮虛望的目光中突兀地浮現出一個農藥罐子,骨碌碌地滾下樓梯,落在她腳下。
曹缃绮是想到了她喝農藥喝死的母親,面對男人的不忠,是那樣的決絕。
缃绮愈發佩服她的勇氣。
情緒如江海潮湧,席卷而來,她再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緒,雙手掩面,“哇”一聲,不管不顧地嚎啕大哭出來。什麼形象,什麼路人的目光,都見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