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沒有力氣說完接下來的話。
林錦舒哽咽道,“答應,答應,都答應,你别說了。”
白色的繃帶,在他頭上纏了一圈又一圈,輸液管裡,藥水一點一滴落下,流入他的身體。
林錦舒坐在病床邊,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形狀好看,連她一個女孩都自愧不如。
奇怪,她明明見過他的劇照,全身曬成古銅色,現在居然又白了回來,可見這白是刻在基因裡的,根深蒂固,不易改變。
他有一雙精緻的眉眼,氣質卻偏冷俊,不笑的時候很有壓迫感,笑起來又如沐春風。
可是如今,這張英俊的面孔卻挂了傷,還好隻是擦傷,否則,對娛樂圈這個靠臉吃飯的行當,不啻于緻命打擊。
病房門從外面打開,劉爾豹舉起手裡的腦部C T沖她揮揮手,林錦舒點了點頭,起身走出病房。
她并沒有注意到,自己抽出手的時候,祁越淵的手不自然地擡了下,像是要勾住她的指尖。
随即又緩緩落下。
病房所在的五樓,走廊直通向露天平台,林錦舒和劉爾豹站在欄杆邊說話。
“CT已經出來了,還好沒什麼事,隻是皮外傷。”
林錦舒垂下眼眸,“對不起,這事全因我而起。”
劉爾豹立刻擺擺手,“林小姐不必自責。”
“你放心,醫藥費還有護理費,我都會負責到底。”
劉爾豹咧嘴笑了,“林小姐,你敢給我也不敢要啊,否則越哥一定饒不了我。”
話裡的意味不言而喻,林錦舒沒接話。
“你大概不知道,我不隻是越哥的助理,我們從小就認識了。”
劉爾豹忽然開口。
“你别看他長得斯斯文文,從小打起架來就跟不要命一樣。”
“林小姐,抽根煙,你不介意吧?”
林錦舒搖搖頭,“抽吧,這裡有風,煙味散得快。”
劉爾豹拿出打火機,點燃一根煙,猛吸一口,陷入回憶。
“我們倆都是J城的,J城這個地方,特别排外。說來也巧,我們小學那個班,就我倆是外地人,其他都是本城土著。他們看我們不順眼,就變着法子欺負我們。”
一陣夜風吹過,劉爾豹指間的火星明明滅滅。
“那時候,對我們來說,下課鈴聲就是角鬥場的聲音,意味着,要開打了。”
林錦舒不由問,“你們班一共多少人?”
“六十二個。”
劉爾豹又補充道,“女同學是不動手的,但也隻是不動手,冷眼看着。準确來說,大概有三十個人跟我們兩個打。”
“其實,我是先轉過去的,當時班裡隻有我一個,我被他們揍怕了,後期已經不敢反抗,叫我鑽狗籠,我也乖乖鑽。”
劉爾豹的話裡,聽不出情緒,林錦舒的心卻揪起來。
這不就是校園霸淩嗎?還是一群人對一個人的霸淩!
“後來越哥來了,他們一開始像揍我一樣揍他,卻發現,根本打不過。”
“不管把他打趴下多少次,他都會再站起來,不要命似地跟他們打。畢竟都是學生,欺負人的程度有限,看見越哥這樣的狠角色,他們是真的怕了,一來二去,就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上四年級的時候,已經有初中的同學來找我們打架,他們站在教室後門,說‘聽說你們班有個叫祁越淵的,打架很厲害,叫他出來’。”
“後來,連初中部也知道,祁越淵不好惹。”
林錦舒默然,這是她從未聽過的祁越淵的過往。
她在大學校園認識他時,他已經是個優秀而寡言的少年。
“對了,林小姐,你是否知道,越哥是單親家庭?他是媽媽一手帶大的。”
林錦舒一怔,随即搖搖頭,“不知道。”
他從未提起這些。
劉爾豹低頭抽一口煙,看向她。
“不瞞你說,最開始,作為越哥的兄弟,我并不喜歡你。”
林錦舒聳聳肩,“你喜不喜歡,對我并不重要。”
劉爾豹解釋,“林小姐倒是個直性子,我說這些,沒有别的意思,你們之間的事,我從大學一路看過來,多少知道一些。”
“你那時拿錢雇他做男朋友,或許覺得好玩,但這種事對男人來說,侮辱性很強。尤其是對越哥這樣要強的性子。”
林錦舒沒吭聲。
“不過,當時他很需要這筆錢。”
林錦舒露出疑惑的目光,劉爾豹立刻明白,她不知道個中緣故。
“越哥的媽媽當時病的很重,治療費對我們這樣的普通家庭來說,根本負擔不起,越哥當時給大學附近的酒吧送水,攢了一筆小錢,但根本不夠花。”
所以,他才會答應她的要求,盡心盡力扮演24孝好男友一整年。
“後來阿姨還是走了,你倆協議到期,和平分手。越哥看起來很平靜,隻是從那以後,發了瘋似得要多掙錢。”
“再後來,在一次給酒吧送水時,被星探發掘,就此一腳踏入娛樂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