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第一次見家長,會是以這種方式。
林錦舒局促地坐在沙發上,像小學時偷偷逃課被媽媽發現一樣緊張。
祁越淵摘下帽子、口罩,收起長手長腳坐在她旁邊。
在他寬闊肩膀和高大身材映襯下,客廳和沙發顯得格外小。
林媽媽隻對祁越淵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歡迎來做客,我記得你,大學時你來過我家。”
第二句是,“我看過你的電視劇,演得不錯。”
接着,轉身進了廚房,扔下呆若木雞的兩人在沙發上面面相觑。
“沒想到媽媽還記得你。”
“我也沒想到。”
兩人低聲交談着,林媽媽很快出來,手裡端着兩碗銀耳蓮子羹,微微冒着熱氣。
“小祁不嫌棄的話,吃完再走吧。”
祁越淵立刻接過碗,态度禮貌而拘謹。
“謝謝阿姨。”
林媽媽轉身進了卧室,留下兩人在桌前對坐,安靜吃完一碗甜羹。
雨天濕冷,吃一碗溫熱的湯水,整個人都舒緩過來。
送走祁越淵,林錦舒回來敲媽媽的卧室門。
“進來。”
林媽媽溫和的聲音在門後響起,林錦舒推門進去,見媽媽正靠在床頭讀一本書,她從今年開始視力變差,看書時破天荒戴上了老花鏡。
林錦舒脫下鞋,像幼時一樣躺到媽媽身邊,伸手摟住媽媽的腰。
曾經柔韌纖細的腰肢,在歲月催逼下變得松弛膨脹。
林媽媽拍拍她的手臂,“多大的孩子了,還撒嬌。”
“不管嘛,在媽媽面前,我始終是寶寶。”
“是,是,是,錦寶永遠是媽媽的寶貝。”
林媽媽一下下捋着女兒的頭發,說起祁越淵。
“我沒想到會是他。”
林錦舒低低“嗯”一聲。
“他上學時來我們家,總是不太高興的樣子,一雙眉頭時常皺着。這次見,卻是完全不一樣了。”
林錦舒心道,那時他幾乎是被她逼着來的,自然不高興。
到底是沒敢把自己花錢雇他當男友的荒唐事說出來。
“他家中還有什麼人?”
林錦舒搖搖頭,“沒有了,他自小被媽媽一人帶大,媽媽又在他大學時去世,至于其他親人,沒聽他提過,大概關系并不親。”
林媽媽歎一口氣,“倒是個可憐孩子。”
話鋒一轉,又說,“不過,錦寶,你可想好了,他現在職業特殊,怕不能朝九晚五,日日在身邊陪伴你。再加上名利場中誘惑多,感情易生變。”
林錦舒擡起頭看向媽媽,見媽媽面孔依舊秀麗,幾乎不像快60歲的人。
“媽媽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說起不能朝九晚五,做記者也差不多,随時待命,永遠在路上。不過媽媽,我最近收到一份特殊offer……”
林錦舒把李海韻邀請她加入工作室一事,原原本本告訴媽媽。
林媽媽聽後沉思片刻,果斷道,“隻要是錦寶想做的事,媽媽全都支持,去A城工作也好,媽媽正好搬去照顧你外婆。”
從媽媽卧室出來,林錦舒回到自己房中,拆開祁越淵搬來的那隻紙箱。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隻腕表。
她認得那熟悉的logo,爸爸在的時候有收藏一些名表,就連她也得到過兩隻。
當然,在家業敗落後,全被她變賣換了錢。
第一隻表,小巧精緻的粉色貝母盤,在燈光下散發瑩潤光澤,邊緣嵌一顆小小金屬球,是大一那年父親送的禮物。
第二隻表,橄榄綠色盤面上鑲嵌11克璀璨鑽石,18K玫瑰金狗牙圈,間金五珠鍊,是勞力士的女裝日志,大三實習時媽媽送的。
一塊仙氣飄飄,适配校園生活,一塊優雅穩重,匹配工作環境。
林錦舒的手指在光滑的表盤上撫過,鼻頭一酸,眼淚落下來。
她還記得,把這些舊物變賣出去時,有多難過。
它們記載着她的人生,陪她度過許多歡樂時光。
但是為了還債,身外之物能舍則舍。
沒想到,祁越淵會清楚記得她擁有過的物品,買了一模一樣的來送她。
這一刻,說不感動是假的。
接下來,是一架星特朗天文望遠鏡。
流暢的白色身形,小巧的三角支架,放在桌上像桌搭。
她記得這個型号,因為她曾擁有一件,第一次叫祁越淵來家裡時,她熱情地叫他一起來看星星。
“你看,用它可以看到獵戶座和天琴座。”
“我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來看星星,看着看着,什麼煩惱都忘了,連夢裡都是浩瀚星空。”
眼前閃現過去的畫面,那是興緻勃勃的她和勉為其難的祁越淵。
除了這些,還有一串鴿血紅寶石項鍊,一套奧羅拉88 Stellar系列鋼筆,一支黑莓慕斯阿蒂仙香水。
鴿血紅寶石項鍊,是她曾在雜志上看到,信誓旦旦說要爸爸買給她的。
四千多一支的奧羅拉星空鋼筆,她曾擁有4支,并對祁越淵說,“總有一天,我要集齊11支。”
黑莓缪斯,則是她夏天最常噴的香水,她喜歡它微酸的莓果氣息。
數了數,一共六件禮物,大半價值不菲。
當下撥通祁越淵的電話。
電話響一聲後立刻接通,仿佛他正守在彼端,時刻等待她的來電。
“為什麼送我六件禮物?”
“因為我錯過你六個生日。”
有溫熱眼淚滑落腮邊,她擡起手背擦掉,不自覺地吸了吸鼻子。
“怎麼了,錦寶?怎麼不說話了?”
祁越淵的聲音充滿關切。
“沒事。”
她拼命咽下喉頭的哽咽。
“我隻是,有點想你。”
那邊響起低沉笑聲,祁越淵說,“我也想你。”
“這些禮物,很貴重。”
“勉強配得起我們錦寶。”
“我如今的财力,無法送你同價位的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