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慕冶側過頭,看着坐在邊上的女孩,“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當演員?”
“因為能賺錢嗎?還是你喜歡演戲?”莫梵花想着這一世演員在大衆眼裡的地位,那些聲望、财富,剛開始知道的時候真的還挺驚訝的。
“每天都被這些陰魂包圍,還有那些鬼哭和耳邊的低語聲,要是能平心靜氣,假裝看不見聽不見,做到心如止水了,情況就好一些。”
“可人總是要活着的,去體驗很多事情,不然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所以我當了演員,借着别人的故事,别人的人生,體驗自己活着的感覺。”韓慕冶從來沒對别人說過這件事。
就連父母都沒有,家族裡,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想當演員,可他卻能輕易地就對她說出來。
見鬼這件事,并不是隻會看到,還會聽到,無時無刻飄來的私語,那些竊笑,嚎叫,不知何處會出現的鬼影,就像冥府開了一個入口,而他就身在其中。
痛苦嗎?自然,尤其是這種痛苦從幼時一直到現在,就像得了一種絕症,有時候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其實這些都是他的幻覺。
幽冥入口對他敞開大門,一步過去,便是人鬼之别。
那他呢,是人還是鬼?
韓慕冶的聲音很好聽,他訴說的時候,莫梵花一點都不想打斷。
她想到那位同門,再聽韓慕冶所說,真的能夠感同身受,若不活得深刻,活得精彩,如何自己在人間活過一場,如何證明,他真的是個人呢?
那些來自行業的認可,來自粉絲的喜愛,那些歌曲,那些舞台,那些電影,電視劇作品……全都是他活着的證明。
讓他不至于質疑自己的存在,讓他确信自己還存在着。
是了,原來演戲,工作,是他的錨啊。
莫梵花認真點點頭,伸出手,學韓慕冶的樣子,輕拍他的頭。
明明大學還沒畢業,偏要做出老成的樣子,韓慕冶看着她,總來淡漠的眼神多了些溫度,他沒有避開,任由那隻小手在他的頭上肆虐。
這種被人理解的感覺,是第一次,别人都不會懂,但他知道,她懂了,慕冶忍不住也伸出手摸摸她的頭。
兩個人在互相撸頭的瞬間停頓了下,然後一起笑了起來。
莫梵花縮回手,聽見他說,“我有個朋友,不,不對,應該說對手,他當演員的理由和我差不多,叫夏恩,一個戲瘋子,每次都喜歡演沒演過的角色,挑戰極限是他的最愛。”
“他知道你看得見嗎?”
“不,他不知道。”摩挲掌下毛茸茸的頭頂,韓慕冶表情淡淡,“他是對手,我怎麼能讓對手知道我的弱點。”
明白,亦敵亦友嘛,莫梵花一拍胸脯,江湖氣十足,“放心吧,以後你就沒弱點了,花姐罩你。”
完蛋,一順嘴,把以前人家對她的稱呼說漏了。
韓慕冶一怔,随即笑起來,壓着的笑聲,很低沉,笑得叫人耳朵都要發麻,笑的人心裡都要發酥,莫梵花的臉上有點紅。
也是奇了怪了,她走南闖北,見那些漢子袒着胸露着腿,她也沒臉紅過啊,不就是光膀子嘛,誰沒見過似的。
可韓慕冶一點沒露,隻笑了幾聲。
是她老闆太妖孽了,不,太神仙了,好看的神仙。
縮着腦袋,她不吭聲,掏出手機玩,若無其事地,過了一會兒,等自己的尴尬過了,再去看韓慕冶,隻看到長長的睫毛,眼皮上有淡淡一層暗影,那是化的妝,可眼底下的薄薄青灰色,說明他真的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他的呼吸均勻,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閉着眼睛的樣子,看起來還是很高冷,可她知道,他不是外表那樣的。
他是一個守禮的君子,還是個内心有堅持的人。
他被陰魂纏繞,卻固守着身為人的信念,不肯輕易屈服。
莫梵花心裡有了憐憫,身在這個時代本來是幸福的,可韓慕冶偏偏有這種體質,外表再光鮮,粉絲眼裡他再神仙,也都隻是表面。
他的這些不屈卻無人知曉。
他的家人,經紀人,羅哥……都不知道,隻有她知道。
她應該對他好一些。
莫梵花怕吵醒自家老闆,就縮着身子,把手機光線調到最暗,在線上敲了帶她入坑的“慕爺黨”。
對方馬上就有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