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他們二人在小巷中确認了李遇得手後,便向西去往邱家班。
此番熟門熟路,直奔後屋天井。
“笃笃。”
“邈爺在呢。”
聽到裡面傳出熟悉的聲音,二人推門而入。
一切如舊,唯有一點:邈爺今日歇在搖椅上。
這邈爺見了他倆,狀似意外,又不意外。
“稀罕了,那小姑娘呢?”
南宮連朔沒答他,抱拳一禮後說道:
“邈爺,我們還想再買些消息。”
邈爺哂笑一聲:“看來上次的一兩銀子,是白花喽。”
南宮連朔還是沒接茬,兀自道:“我們需要近一周内所有入了汾濱城,且尚未離去的江湖高手名單,以及關于他們的一切信息。”
聽罷,邈爺漫不經心地拿起桌上毛桃,咬了一口,才悠悠道:“大生意。二百兩。”
黎崇爽利掏出二百兩銀票,上前放到方桌上:“何時能拿到我們要的東西?”
“一個時辰内,自有人送到二位下榻之處。”
二人拱手,轉身欲走。
“邈爺我還有一句話,要價一千兩。今兒個,還聽嗎?”
黎崇與南宮連朔聞言頓住,交換了個眼神,雙雙疑惑回身。
隻見邈爺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毛桃啃下去大半。
南宮連朔略一思謀:“隻有一句話?”
“隻有一句話。”
黎崇道:“買了。”
邈爺咧嘴一樂:“大氣。”
待接過銀票,邈爺向他們勾勾手。不等二人走近,他便壓低聲音,神秘道:“這一句話,二位可聽好了,隻說一遍,沒得解釋。”
“楊祖全府中藏有兩個簿子,一個記田産收支,一個記官場行賄。”
話說完,便笑眯眯地欣賞二人的驚訝之色。
“這一千兩,花得值嗎?”
何止是值。
黎崇與南宮連朔鄭重行一禮:“多謝。”
“哎我說,邈爺這價格公道,名不虛傳吧。”
————
“就這麼簡單?”李遇看着神色興奮的二人,“這般緊要的消息,就如此草率地告訴你們了?那這城裡豈不是很多人都知道。”
南宮連朔認真道:“我倆又花了五文,他說沒賣過别人。”
李遇在屋内踱步兩圈,又返回窗前:“如此一來,剩下的所有問題便都迎刃而解了。這樣,咱們的計劃得變一變,你們……”
第二日一早,李遇來到老鸨的屋外,擡手敲門。
“誰呀?”
“媽媽,是我,李師師。”
“哦,師師啊,你在外面稍候。”
約莫有半刻鐘,老鸨才從房内施施然将門打開。
“何事?”
她立在門口,既沒有請李遇進去的意思,也沒有自己出來的意思。
“媽媽,我想問問兩日後大選的事情。”
“哦,大選啊。那說說,你有何才藝?”老鸨懶懶道。
“我會跳舞。”
“跳舞啊,行,那你去準備準備吧。”說着,老鸨就要關門。
李遇忙探手拉住門框:“哎,媽媽。我此番前來,是有事情要勞煩媽媽。”
“有事?”老鸨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李遇懷中的木盒,“咱們環燕樓呢,雖是下九流的行當,卻是輕易不做那暗箱操作的事呢。”
“媽媽您誤會了,我隻是想讓媽媽幫我準備一些東西。”李遇權當沒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眸中蓄滿懇切。
“你若是要跳舞,樓内自有樂師伴奏。服飾嘛,做是肯定來不及了,但也有現成的,樣式尺寸,你一會自去挑挑。除了這些,你還要什麼?”
“鼓。”
待李遇将自己所需同老鸨細細描述一番,老鸨聽了直皺眉。
“上哪弄你要的東西去,你便好好跳你的舞罷!”言畢又要回房。
李遇急急牽住老鸨袖口,向地上凄凄一跪:“媽媽,求您可憐。”說着,将手中匣子向上一托。
老鸨順手接過,打開後隻見木盒内放有兩隻金簪、一隻碧玉镯,看起來都頗有些年頭。
她心中盤算一番,将李遇扶起,随即換了副口吻:“哎呦,你看你這孩子,動不動便跪。起來起來,你這,你這……”
邊說邊将木盒作勢還給李遇。
李遇拭着淚,并未去接。
“這是母親留給我的最後一點東西了,或許不夠,但還請媽媽幫忙。”
那老鸨本就算過,這一番下來自己頗有些賺頭,但面上仍為難道:“媽媽我也想幫你,但這時間實是緊迫,我也不能保證按你的要求備好呀。”
“媽媽,師師如今走投無路,唯有孤注一擲。或許要勞媽媽費财費力,但從即日起,媽媽便是我的恩人。今後師師定會粉身以報,請媽媽成全!”
“瞧你這孩子,這話說得,叫媽媽我心裡酸酸的。好吧,誰年輕時沒遇過幾個負心人呢,你這個忙,媽媽便幫了!”
一陣千恩萬謝後,李遇按照老鸨的指示,先是去同樂師溝通一番,後又去倉庫中挑選服飾。
等安排好一切,回到房中,已是傍晚。
李遇手腳酸軟,癱在床上,連日的忙碌已是疲憊非常。
她原本打算随便跳跳,但細想下來,太水了也不行。
若是一眼黑幕的程度,那楊祖全今年硬為了她打破傳統——不做花魁首客,到時可如何是好。
也罷也罷,便盡盡力。
————
與此同時,風候街,留香酒肆。
此時并非飯點,酒肆内十分冷清,僅有兩桌客人,外加一名跑堂。
一頭戴鬥笠的少年信步走入店内,一襲藍衣,手持寶劍。雖說鬥笠壓得極低,看不清樣貌,但單看身形,端的也是風流潇灑。
那少年獨坐一桌,自叫了一壺清酒、一碗陽春面,摘下鬥笠随手擱在桌上。
隔壁五名醉漢飲得正酣,其中一麻子臉伸手指着少年,不知說了些什麼,引得衆人哄笑。
離得最近的壯漢滿臉橫肉,面相很是猥瑣。
他甩甩膀子,擡步來到少年桌旁,随後自顧自地坐下,目光不懷好意,将少年從頭到腳掃視一遍,戲谑道:
“這位小友,初入江湖?瞧你這白白的面皮、瘦溜溜的身闆,不如來同我們哥幾個喝一杯,交個朋友。以後這汾濱城,九爺罩你!”
那少年抱劍,閉目,穩穩坐在位子上。
見自己的話就這麼掉到地上,壯漢的臉拉下來,語氣中透着幾分陰狠:
“年輕人,有傲氣!但這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今兒九爺就來教教你。江湖的規矩就是:人,給臉得要。傲氣過了頭,就到了死期。”
一番話講完,少年仍是仿若未聞。
壯漢冷笑一聲,起身,作勢要走。腿剛跨出條凳,上身以腰為點,猛地回身,拳頭帶着勁風,直照少年面門。
少年後仰,躲開這拳。
緊接着左倒,閃過接踵而至的第二拳,同時手中劍鞘閃電般頂向壯漢丹田。
壯漢被擊得後退幾步,口中溢出些冒着酒臭的酸水,随後他朝地上狠狠一啐。
“娘的,這小白臉子!”
他抄起立在桌側的屈刀,手臂一揮,掄圓了狠狠劈向少年頭頂。
“铛!”
少年舉起劍鞘硬接一刀,震得壯漢身形一晃,向後踉跄幾步。
趁此時機,少年身體一側,猛地發力,一記淩厲側踢,精準地踹中壯漢的肚子。
壯漢頓時失了平衡,整個人倒飛而出,翻滾幾下,倒在堂前。
酒桌上的其餘幾人見此情形,紛紛怒吼拔刀。
少年對此置若罔聞,他徑直來到堂前,對那剛掙紮着站起的壯漢再次施以一記重腳,直接将對方踹出酒肆門外。
此時恰好餘下之人舉刀而至,不等少年回身,便聽得身後一陣清脆的杯盞碎裂聲,伴随着幾聲慘叫。
原來是另一桌客人扔出四隻杯子,每一隻都精準地砸中四人前額。
之後那四人便步了第一位壯漢的後塵,逐一被踢出酒肆。
幾人從街上狼狽爬起,嘴裡還不忘叫嚣:“你們給我等着!”,随後倉皇踉跄而去。
少年轉身,抱拳行禮,誠摯道:
“多謝各位義士。”
那桌上之人皆回禮,其中一位青衣劍客爽朗一笑:
“小兄弟客氣了,就算沒有我們插手,憑你的身手,對付那幾個家夥也是綽綽有餘。真是後生可畏,江湖上果然是代有人才出啊!”
另一位紅衣劍客接過話茬,熱情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