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懸崖之下寒潭。
盜青的“身體”被詭術鎖鍊綁縛,渾身的惡鬼刻印流動着青光。
他捧着自己的頭顱,回到了師父身邊。
太素目露痛色,“徒兒……為師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太素親自動手,将愛徒的頭用絲線縫合,讓盜青的屍身能夠保持完整。
同為南洋派,太素并不受盜青鎖骨徽記的影響,縫合十分順利。
縫合完畢,太素在乾坤袋裡翻找着陳年的趕屍符。
而他腳邊擺着的棺椁,突然動了動。
周蘭澤踹了踹鎮魂棺的棺蓋。
太素捏訣發力,鎮魂棺棺蓋随之平移。
露出裡頭的周蘭澤。
隻有自腰開始的下半段身體。
才短短幾日,白骨之上,血肉肌理,已附骨而生。再在鎮魂棺内蘊養一段時日,就能完全長成。
盡管不是第一次見證這種變化,太素也依舊感到震撼。
活死人,肉白骨。
傳說中的能力,盡為南洋派所得。
活死人不必提,但終究是詭術,有迹可循。
但肉白骨,卻是南洋派少主周蘭澤,天生所有,不可學,不可授。
若非親眼所見,太素也不會相信,也就不會歸順南洋派了。
與其說太素是歸順南洋派,不如說,是歸順于周蘭澤。
他,有求于他。
周蘭澤的聲音,從鎮魂棺内傳出。
“素伯,好像有感應了。”
“什麼?”太素一驚,“找到上半截屍骨了?”
周蘭澤:“在北邊,很微弱。得仔細找找。”
他躺在鎮魂棺裡,“看來,我們要在這鎮子上,多待一陣了 。”
“先随便找半截身體給我縫上,将就用着。”周蘭澤語氣裡帶着困意,“我睡會兒啊。”
但他沒能睡成。
一隻骨殖鳥撲棱着翅膀,穿越瀑布,沖進這福地洞天,停在了鎮魂棺的貼金祥雲上。
“少主。”
“大壞蛋。大壞蛋。”
周蘭澤:剛睡醒就被自己養的鳥罵了一頓可還行。
這骨殖鳥是周蘭澤在西京雪地裡撿的。
小小一隻,都不如他的半個拳頭大。
但周蘭澤看着就喜歡。
可惜已經活活凍死了。
救活它,對别人是難事,對周蘭澤卻易如反掌。
他耐心等它腐化,隻剩鳥骨,洗淨,将它制成了骨殖鳥,陪在身邊。
于是,周蘭澤獲得了一隻會說話的骨殖鳥。
隻是,這鳥學說話不用教,脾性也随意,講話是真不客氣。
三天兩頭要罵人。
也不知生前是不是老被主人打。
周蘭澤挨完罵,安詳地準備睡覺,誰讓他現在隻有半截身體沒有手呢。想打鳥都不行。
在他迷蒙時,感到腰部癢疼癢疼的。
他知道,這是素伯找了身體,在幫他做縫上拼接的上半身。
于是他更安心。
處于将睡不睡間,身體猛地一下沉。
周蘭澤吃了一驚。
聽見四周嘩啦啦,深坑裡的骨架互相碰撞。
“素伯,怎麼了?”
“骨架堆坍塌了,少主莫慌。”
太素不防,但很快冷靜下來,念咒運炁,将鎮魂棺提起。
太素一甩手,鎮魂棺飛出,“哐”地砸在深坑外。
而深坑内,白骨堆仍舊在塌陷。
良久,才重新恢複平衡。由此,也露出深坑的内壁。
太素拂袖背在身後,向内壁飛去。黑炁拖舉着他,他心中并不害怕。
仔細查看石壁,太素的瞳孔,微微顫抖。
“少主,您要不要來看看?”
周蘭澤好奇心極重,忍不了别人賣關子。
沒等上下部分完全融合,他推開棺蓋爬出來,步履蹒跚,拖着身體就要來看。
得虧太素眼疾手快,分出一團黑炁托住他。
否則周蘭澤就要摔進深坑了。
以周蘭澤現在的身體,摔個散架是鐵闆釘釘的事情。
黑炁托着周蘭澤靠近太素,也靠近了石壁。
“讓我看看。”周蘭澤聲音裡都是興奮。
光滑的石壁上,有一行刻字。
【吾妻卿卿】
“素伯,我當是什麼。”周蘭澤眼皮又耷拉,困倦的模樣,“原來是酸掉牙的表白啊。”
太素深吸一口氣。
“少主,你看下面。”
下面?
周蘭澤低頭看去,頓覺頭暈眼花。
在這行字下面。
光圓的石壁上,刻滿了文字,密密麻麻讓人眼花缭亂。
【卿回卿回卿回卿回卿回卿回】
像個瘋子。
刻下這些字的人。
周蘭澤呼吸微微沉重,彎腰去摸了摸。
沒錯,那些刻字的凹痕裡,黑色的淋漓的痕迹,是血。
風幹了很多年的血。
太素:“這裡,是個祭品坑。”
仰頭看去,四周壘滿白骨,若是再倒下,随時可以把他倆淹沒在深坑裡。再也無法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