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約莫一刻鐘,紀筝才刷地吹亮火折子,在昏暗的倉庫中翻找起來。
她的耐心不錯。
但額頭冒出的冷汗,還是暴露了她的心急。
齊懷遠和齊夫人用晚飯不知多久,随時都可能回來。
她必須要盡快。還不能弄出太大的聲響。
還好這倉庫不大,堆的都是雜物箱子,沒有高櫃或壘得太高的物件,紀筝找起來不算太費勁。隻是開箱時候要格外慢,防止發出噪音。
無他,這離後廚太近了。
些須動靜,隻怕又招來後廚的人。
紀筝無法兒,隻得叫了那伽來,蹑手蹑腳一起找。
可惜,翻遍了箱子,愣是什麼都沒找到。
确實是嫁妝。
月亮探出雲層來,月光打上窗紙。
紀筝的餘光裡,什麼閃動了一下。
她擡腳過去,撿起來。
“找到了。”她摁住身後的那伽,在他手心書寫。
是一面八卦鏡。
八卦鏡鏡面上畫着黑色複雜的符咒紋路。
還綁了鎖鍊将鏡面的大部分都擋住了。
鏡子下垂着陰陽玄珠。上面穿着一根紅線。
八卦鏡壓在箱子底下,所以紀筝起初才沒發現。
那伽彎腰,撿起八卦鏡下壓着的紅紙。
紅紙黑字。
寫的是齊懷遠的名字。并兩行四列的生辰八字。
八卦鏡常是用來給陽|宅鎮鬼的。
風水上講,若是家宅入戶,進門便是樓梯或卧室,那便是邪風進家,極招邪祟。
要化解此煞,常以屏風擋在中間,或是豎一面八卦鏡,那進家之物,照到八卦鏡便會現原形,自然就不敢來了。
所以八卦鏡常被視為護家鎮邪的寶物。
可紀筝手頭上這面,很明顯被邪術改造過了。串着的陰陽玄珠也黑炁缭繞,想必是用來加強齊懷遠與夫人的氣運綁定。
改正物為邪物。
這不是邪門出身能懂的,必是叛逃出正門,改投邪派的妖道。
小小一個女學先生的夫妻龃龉,背後竟有這麼多牽扯。
怕是貓吃雞腸子,要越扯越長了。
紀筝暗暗記下,日後尋機要好好徹查。
收好證物,又随便拿了面梳妝鏡壓回原位。
以免齊夫人太早發現。
而後紀筝便與那伽一同離開。
不日,按照信中約定的日期,紀筝帶着小埋道“取書”。而齊懷遠心焦不已,早早地就在學堂裡守着,邊練習書法邊等待。
而齊懷遠的眼睛卻不住往女學門口瞟。
一見到紀筝,齊懷遠頓時起了精神,迎上前來,“紀姑娘,可有什麼收獲?”
這是在說那夜紀筝是否有發現。
紀筝諱莫如深,“借一步說話。”
小埋見他倆似有要事,沒有跟上來,而是乖乖留在原位。等紀筝他們走到背陰無人的槐樹底下,此處離房舍有距離,四下裡張眼,有沒有人一目了然,這才覺得安全。
紀筝從懷中摸出紅布包好的邪術八卦鏡。還有寫有八字的紅紙。她問道:“這可是你的生辰八字?”
齊懷遠見了那八字,心中已經信了九分。
簡直兩眼一黑。
強打精神一看,一字不差,齊懷遠心念灰敗緩慢而沉重地點了點頭。
紀筝道:“這是邪術改造過的八卦鏡。陰陽玄珠是綁定了先生與夫人的氣運。八卦鏡用到活人身上,是鎮魂的。我找到它時,下頭壓的就是先生的八字。八卦鏡鎮邪,用到活人身上,就會壓活人的氣運。”
“夫人的氣運死死壓着你的。你膽敢有反抗或不尊,必然氣運流失、惡鬼纏身。”
齊懷遠長歎一聲,“夫人這是逼我……必須對她不離不棄啊。”
他九分相信,心中到底存了一份舊情。
甯肯其中有什麼誤會。
紀筝心中通透,道:“觀這八卦鏡鏡把,時日已久,并非近來求得。”
“先生不若回憶回憶,是何時起了異常?”
何時?
齊懷遠細細回憶。
或許就是他與夫人相遇之時吧。
旁人皆震驚歎息,高瘦白淨的俊秀書生,怎會愛上肥醜性暴的商戶女?而且還死心塌地,任勞任怨,任打任罵,一心要去求娶。連女方那邊的朋友替他扼腕歎息。
将人娶回家中後,齊懷遠也對夫人百依百順,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但夫妻間總是吵架。
齊懷遠看不得夫人一些不齒行為,比如打罵乞丐、欺淩弱小等。
齊懷遠漸漸心态發生變化,好像尋不到心中對夫人的愛意了。
紀筝翻轉八卦鏡,“這鎖鍊是新加的。想必是夫人看效力減弱,又找‘高人’新加的。”
所以在茶館相看時,齊懷遠隻是對夫人稍有不滿,就連着番的倒黴。
紀筝舉起八卦鏡,“先生可要解此物?”
稍頃,齊懷遠擡手要去看看那八卦鏡。
女學學堂門口卻傳來尖銳的哭嚎——
“天殺的齊懷遠,下學了不回家,你背着老娘,私會什麼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