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且找找。”紀筝道,“若是沒有,便當是我小人之心了。”
“但若是有,豈不是解了先生的厄運困苦?”
齊懷遠見紀筝信誓旦旦,心下已經先信了三分,隻是感情上不願相信。于是作别,心事重重地家去了。
年初六的相看,就如此結束了。
唯有小埋被那伽捂着耳朵,沒聽到内容,好奇的抓心撓肝,“阿姐,你到底同先生說了什麼呀?看先生走的時候,臉都皺成苦瓜了。”
紀筝不語。
她倒希望自己說錯了。
紀筝彎腰,抱起小埋,“沒什麼。我和他說,我家小埋皮得很,希望先生多多照顧着點。”
“阿姐又哄我。”小埋氣得臉都鼓成小河豚了。
“沒有,實話呀。”紀筝裝傻。
的确,紀筝出手摻和齊懷遠這事,也是存了幫小埋的私心。女學裡天高皇帝遠,紀筝手伸不到那麼長,唯有和先生們打好關系,小埋求學的日子才能更舒坦。
而且,上次罔市死了,小埋哭得上不了課,也是齊懷遠送回來的。這點上,紀筝想報答一二。
如是翻過相看這頁。
邱二得了紅封,年山墓園得了安甯,皆大歡喜。
但這份平靜,未幾就被打破了。
齊懷遠給年山墓園寄來書信。驿人送信來時,紀筝确認了好幾遍,才最終笃信,是寄給她的。
紀筝心一沉。
那就說明,她的猜測要成真了。
果不其然,展開書信讀完,與紀筝先前的判斷大差不差。
年初六那日,齊懷遠聽了紀筝的意見。回家之後,将家中各處角落好好地留意了一遍,看看有無刻有他生辰八字的地方。
紀筝還通過奇|門|遁|甲,幫他确認了重點找尋的幾處方位。
竟真被他在東位找到了一處。
地點是他娘子放嫁妝的倉庫。
信中說,齊懷遠本不願疑心自己妻兒的。多年夫妻,雖然旁人都說妻兒體肥貌醜,又整日無所事事,配不上他;但齊懷遠是成家後一心過日子的人,從來沒有把這些閑言碎語放在心上。
在家中,齊懷遠也是盡量讓着夫人。
任憑夫人打罵撒氣怨怼。
他就是這個脾性兒。
但他真的沒想到,他想去看看那嫁妝房間時。妻子的反應很戒備,開始翻舊賬,差點到了抱着女兒撒潑打滾的地步。
那嫁妝倉庫的的鑰匙,是保管在妻子陪嫁丫鬟手裡的。輕易拿不到。
齊懷遠被鬧得無法兒,最終也沒進去,這才向紀筝求援。
他懷疑,裡面真有紀筝說的東西——他的生辰八字。
燭火上火苗竄動,紀筝将書信一寸寸燒幹淨。
叫上那伽,準備夜探齊家。
那伽抱臂:“怎麼?還用叫我嗎?”
這語氣怎麼回事?
紀筝解釋道:“他是小埋的先生,幫他是人情。”
那伽勉強地點了點頭。
二人遂一同前往齊家。
齊家在鄉山附近,門口有盞小渡橋的就是。遠遠望去也是四四方方好幾進院子,當是家底殷實的人家。
紀筝聽小埋說了,齊先生家裡都是讀書人,算是靜河鎮小門小戶的書香門第。
不過考運不好。好幾次都因為外力原因沒有去成考場,或是大雪天信件到晚了。這就是命裡沒那個運道,勤能補拙,但補不了運氣。
好在齊家人運氣不好心胸卻寬廣,到齊懷遠這代,齊家就沒有再逼他非要入仕,讓他到女學做個先生就罷。閑時還能在家開課,交年紀小的孩子習書法、修身養性,日子過得不錯。
而他那位夫人,聽說家裡是行商的,是獨生女,性子驕縱一些倒也不為過。
紀筝打聽清楚後,才趁夜過來,潛入齊家。
為了和紀筝打配合,今兒齊懷遠陪夫人回娘家用晚飯去了。
夫人的陪嫁丫鬟卻還守在倉庫門前。
紀筝那伽潛入後。紀筝丢出安眠昏睡咒,忠心的陪嫁丫鬟就坐在門口睡着了。
鑰匙就放在丫鬟貼身的衣襟口袋裡,紀筝摸索片刻就找到了。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
倉庫後面似是後廚。傳來鍋鏟翻炒的烹饪聲,腳步走動,還有風呼呼刮過院中枯樹枝丫的聲音。
紀筝盡量放慢了手上的動作。
鑰匙轉開鎖的聲音很輕,連鑰匙本身的晃蕩聲都極小。
但推門時,她沒料到這門老舊。
合頁發出了刺耳的“吱呀”聲。
紀筝心驚,看向門邊丫鬟。熟睡的陪嫁丫鬟隻是皺皺眉,翻了個身,不悅被打擾。
但後廚的腳步聲卻亂了。
似有其他丫鬟小厮在咕哝,“哪裡的門開了嗎?”
“等我去瞧瞧,那誰不是看着的嗎?”
說着,就擡步往這邊走來。
紀筝趕緊把鑰匙塞回陪嫁丫鬟衣襟裡,自己鑽入倉庫中,背身關門,一動不動。
那伽則機靈地躲到了最近的廊柱後。
後廚丫鬟的腳步聲漸漸近了。
“诶?都關着的嗎?”
她看到地上的夫人陪嫁丫鬟,推了推她,“春|香,大冷的天,怎麼在風口裡打盹兒呀?”
春香中了安眠咒,短時間内不好醒。那丫鬟無法,隻得就近取了床褥子來,替春香裹緊了。
丫鬟直歎氣。
春香可是夫人最貼心的陪嫁丫鬟,要是傷風了,還不知夫人要怎麼借題發揮。
聽得窸窸窣窣外間腳步聲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