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吵架,小埋吓得眼眶裡含淚。
她拉拉這個,又勸勸那個,後來自己忍住,沒再哭了。
“阿姐,先生說了,有事要好好說。”
小埋用力撫了撫自己的胸口,給自己打氣。
繼而勇敢走到墓碑之間,問邱二道:“二姨,你不喜歡自己的爹爹和娘親嗎?”
邱二哭哭啼啼,“我命苦。娘早死,爹嫌棄。”
小埋想了想道:“可是,我聽書裡說,每個人的爹娘都是自己選的。”
邱二愣住。
小埋又道:“天上有好大一堆小孩兒排隊,觀察地上的人,相中自己想要的爹爹和娘親。”
“是自己相中的爹娘,為什麼長大了,就不想要了呢?”小埋是真心地疑問,她還無法理解人性的不可捉摸。
邱二“唉”地歎了口氣。
還是回來過年了。
她到底是媒婆,能屈能伸,給邱老頭和紀筝都賠了不是。
紀筝笑眯眯:“要是二姨不好下面子,那我還是去好了。被二姨說的,我都好奇那郎君到底是什麼仙人下凡了。”
一番俏皮話,說得衆人都笑了。
邱德厚也不是小心眼的人,給台階就下,擦幹眼淚,一家人走親串巷地拜年讨彩頭。
總算過了個安生的大年初一。
紀筝答應年初六相看,沒别的原因。
她隻是不想看到邱老頭哭。
畢竟,她在世上的親人,真的不多了。
爹娘沒了,三哥沒了;她還要隐姓埋名東躲西藏,生怕哪天二哥發現她沒死,進而追殺自己。
她真的想不通,二哥為什麼會突然對她生出殺意。
還是非要置她于死地的殺意。
紀筝撓了撓額頭。想開了。
相看嘛,看看也沒啥。
就當去認識個新朋友了。多個朋友多條路,指不定有什麼生财之道,也未可知啊。
這晚上,拜年累了大半天,紀筝早早睡下。
阖眼沒幾息,身旁一涼,有什麼躺了下來。
紀筝忙一扯被子,“幹啥?你睡我這睡出瘾來了?我警告你啊,二姨走了,回你的地兒睡去。”
她實在累得沒好氣,就想睡覺。
那頭默了默。
忽而,一隻手輕輕搭住紀筝的肩。
接着便是紀筝熟悉的委屈語氣。聲線都在顫抖。
“你能不能不去啊……”
紀筝:???
哪來的茶味。
紀筝青筋直跳,本想說老實話對付過去。
要知道,她和邱二打交道三年了,二姨要強嘴毒,但心沒那麼壞,真鬧大了,最終是不會強迫紀筝的。紀筝答應,是為了大家都過得去。
隻有剛來這個家不久的那伽,當真了。
紀筝轉變了念頭。
她老神在在歎氣,“可以不去的。”
搭在她肩上的手,高興地捏緊了。
紀筝當即話鋒一轉,“那你給我摸摸你的角。”
那伽的手縮了回去。
紀筝連鬼蛟的背都騎過,就是沒摸過他的角。雖說他沒有化龍,但勉強算是個龍角,對蛟龍來說是很個人的部件,真不興給人摸。
就像凡人,不愛叫不熟悉的人摸自己的頭。
那伽:“不行。”
高冷蛟,真的難搞。
紀筝撒嬌:“好奇嘛。”
她轉過身,看見那伽鎖在卧坑另一邊,但頭卻不自覺地側向紀筝這邊。
那真是恭敬不如從命,先斬後奏。
上手先薅一把!
觸手清涼。有種很舒服的鐘乳石的清涼,但溫溫潤潤不凍人,用力捏捏,又有莫名的彈性。捏久了,手感很像紀筝從前玩過的超輕黏土。
好解壓。
那伽從頭到脖子根,刷地全紅透了。
“你……你好了沒。”
紀筝笑成彎月眼,“好了好了。”戀戀不舍地把手收回來,心裡頗為遺憾。
原來龍角薅起來這麼快樂。
那伽等臉上的熱退下去,才沙啞着開口。
“那你元宵相看不去了吧?”
紀筝吃吃笑了,“我又沒答應你不去。”
那伽:!!!
她隻說摸摸龍角,确實沒答應他任何事。
好惡劣啊。
那伽恨恨地想,臉又透出紅色。呼吸着紀筝身上的冷絲絲的香。
清香缥缈,不覺寒冷,反覺氤氲。
好惡劣啊。
但他一點都不讨厭。
而且,那伽記得今天邱二說的那些話。
說紀筝燒成什麼樣了。都能止小兒夜啼。
在凡人眼裡,燒傷的紀筝,是被厭棄的嗎……
那伽脫口而出,“我會照顧你的。”
說完就後悔了。怕被發現什麼似的,他趕緊補了一句:“小師姐。”
紀筝并未回應。
那伽坐起身,凝視紀筝的側臉,呼吸平穩,神态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