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睡着了。
過了迎财神的年初五,隔天就是相看的年初六了。
紀筝還是黑衣配面具,半點都沒捯饬。
前往靜河鎮茶館相看。
到了地方,由着邱二的指引,兩廂裡會面,互相見禮,坐下吃茶。
很是惬意。
邱二很有眼力見兒地,托詞說要挑挑茶葉,走遠了。
單獨留兩位年輕人相處。
紀筝假裝沒發現,今天年初六相看,她後頭還跟了一大一小兩個“電燈泡”。
電燈泡一号小埋,正躲在牆根後頭,贊歎不絕,“哇,太俊了,阿姐太有福了,要是我再大十歲,我也要相看這種的。二姨真靠譜。”
小埋繼續驚歎:“好高啊好瘦啊。太俊了。”
那伽俯視小埋,冷冷道:“擦擦口水。”
小埋忙不疊擡衣袖擦口水,“我沒流口水啊。”
再擡頭,紫衣道士已經跛着腳走向茶館了。
“唉,小道士,等等我!”
小埋拔腿就追。
幾人在茶館前碰了面。
一對眼,小埋驚喚道:“先生!”
和阿姐相看的,竟然是女學的齊先生!
所謂學子見先生,正如老鼠見了貓,小埋縮頭縮腦。實在後悔今天怎麼答應和小道士一起來偷看。
又畢恭畢敬道:“齊先生,新年好。”
“小埋新年好。”齊懷遠笑着起身。
他也是倒黴,剛撩起袍子,就絆倒腳,跌了一跤。
好巧不巧,膝蓋又磕在闆凳角上。
齊懷遠疼得是倒抽冷氣,還勉強維持笑容,不想吓着小埋這個學生。
小埋急了,上去攙扶齊懷遠,“先生小心。”
她是一片好意,結果沒注意,腳下一滑,把齊懷遠又帶倒了。
齊懷遠後腰撞上闆凳角,又遭一擊。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紀筝拿眼瞪着那伽。
那伽一臉迷惑。
他想動手腳來着,還沒來得及。
紀筝瞧他迷惑的神情不似做僞。
不是那伽嗎?
那真是齊懷遠倒黴?
接下來,紀筝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齊懷遠确實是黴運附體。甭提摔了兩跤了,後續他喝茶被燙到,茶杯裡有小飛蟲,茶博士為賠禮換了新茶來,還是有蟲。茶是喝不得了,喝杯白水吧,杯子燙裂了。
熱水燙得齊懷遠整隻手都紅了。
饒是常人再遲鈍,都會發現齊懷遠倒黴得不正常。
一同坐下的小埋頗為同情地看着齊懷遠。
那伽則是盯着紀筝,注意力全放在紀筝身上。
“你看他作甚?”
紀筝絕倒,“你看我作甚?”
紀筝還是趕緊叫了茶博士來,給齊懷遠敷上燙傷膏。茶博士都急得滿頭汗了。怎麼短短一會,這桌客人出了這麼多事,他怕齊懷遠鬧起來,今天生意都白做了,賠錢都劃不來。
齊懷遠隻是苦笑,“勞煩茶博士了。”
還覺得自己給别人添了麻煩。
紀筝暗道不對,斟酌詢問:“先生,向來都是如此……不順嗎?”
不料齊懷遠撩起袍襟,不顧手傷,先彎腰拱手,對紀筝行了個大禮。
“得罪了,紀姑娘。”
“我不是來相看的。我早已娶親。”
什麼?
小埋都生氣了,“先生,您為什麼撒謊?您教過我們,撒謊是不對的。”
齊懷遠被鬧得個滿面羞慚,“不怕大家笑話,是家中娘子,替我在邱大娘這邊報了名,非要我來相看。”
紀筝疑惑,還有娘子推自家丈夫出來相看的?這是安的什麼心。
齊懷遠道:“我家娘子要作弄我,要罰我出出醜,才逼我來的。”
紀筝:???
這個齊懷遠,家庭地位挺低的樣子。
他娘子也忒任性了些。
那伽旁觀者清,“這與你倒黴,又有何關系?”
齊懷遠索性直說了。
“我與娘子久來不睦,我早有和離之心。但每每生出這種念頭,總是黴運纏身。哪怕隻是拌嘴之後,離家分居,都會厄運不斷。輕則丢錢丢物,重則出門撞上車馬摔斷腿,都是有過的。”齊懷遠道,“後來我發覺,隻要回到娘子身邊,對她順順從從的,厄運就會消失。因而才做下今天這等荒唐事來,還請紀姑娘原諒。”
小埋捂嘴驚歎:“真神奇。”
紀筝卻擰緊了眉頭。更不對勁了。
緣分之說,固然符合因果業力。但那也是兜兜轉轉因緣際遇。而非像齊懷遠與齊夫人這種,強行綁定,如果不服從,就諸事不順。
這倒更像是主仆服從的關系了。哪裡像夫妻。
紀筝在記憶中搜索着相關的例子。
須臾,她想到了對應的例子。
紀筝對齊懷遠道:“先生還請附耳過來。”
齊懷遠将信将疑地探身過來。
砰地撞上了紫衣小道士。
那伽橫在兩人中間,“有什麼,當面說不好嗎?是有什麼我聽不得的嗎?”
好了,開始茶了。
紀筝知道這貨脾氣上來了不好哄,懶得折騰。幹脆就壓低了聲音,對齊懷遠如是這般種種指導。
齊懷遠聽完,瞪大了眼睛。又皺緊眉頭,“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