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賣關子,領着那伽來到八仙廟外正中央。
眼前坐落着一座巨大的香鼎,足足有八層。
青銅色的鼎身,經過風吹雨打,顔色不均,但透出經年的莊重和古樸。
肉眼可見,每層裡都堆滿了銅闆碎銀子。
甚至鼎足附近都有碎銀。
但沒有人去撿。
因為這是許願香鼎。
“許下你的心願,然後抛銅闆。”紀筝頗有興緻地教那伽,“銅闆落進香鼎裡,落到最高層,願望就會實現哦。”
那伽起了點興趣。
在靈界,從來沒有這樣的玩意兒。
靈界靠實力和靈力說話。
有心願,那就靠自己去達成。
不像凡人,有太多無可奈何,隻能求托于期許神明。
看紀筝那亮晶晶的期盼的眼神。
那伽違心地接過了紀筝手裡的銅闆。
紀筝耍賴,“我先來。”
立刻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在心中許願。
那伽在她身旁靜靜看着。
他發覺,紀筝許願時,興奮的表情變得堅毅。
便知是與紀家被屠戮有關的願望。
許願完畢,紀筝用力将銅闆往上一抛。
丁玲一聲脆響。
銅闆呈曲線,落入了最高層。
紀筝踮着腳,不敢置信,抓着那伽轉了兩圈。
“是頂層,我的願望會實現!”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那伽無可奈何地雙手合十。手心緊緊捏着那枚銅闆。
許願……
許什麼願呢。
變強,回靈界。他和紀筝通力合作,自然會做到。
向神明期許的願望嗎……
那伽的耳根忽然一紅,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紀筝。
把紀筝看得莫名其妙。
紀筝心急地推推他的手臂,“快試試。”
那伽應聲而動,銅闆脫手而出。
叮當。
銅闆撞在香鼎的飛檐角上,激起銅鈴震響。
銅闆彈飛出去。
落在了香鼎外。
落在了滴滿淋漓燭淚的石闆地上。
那伽的臉色霎時發白。
他不喜歡心裡那種泛出的不安感。
不配嗎。
是他不配吧。
肮髒卑賤死去的鬼蛟。隻配活在地底。
又怎麼能去希冀……活人世界的那束光。
那束名為紀筝的光。
溫柔到他在黑暗中戰栗。被刺痛到無以複加。
紀筝見狀,趕緊去把銅闆撿起來,用衣袖擦拂幹淨。遞給那伽,“再扔試試看。方才是意外。”
“隻要扔進去就能實現,不一定要最高層的。”
那伽聽着她的安慰,臉色更白,“不扔了。”
紀筝詫異,漂亮的雙眉蹙起。
但她沒有再逼迫那伽。隻是默默收起了那枚銅闆。
總覺得,好像觸動了那伽的什麼傷心事呢。
紀筝有點淡淡的後悔。
早知道就不拉那伽湊熱鬧了。
轉念紀筝又自己抽身而出,活在當下,不後悔過去……
就這樣,也不錯。
紀筝重新牽起那伽,“走啦,回家了。”
她手心的溫暖,讓那伽透心涼的身體,找回了一點實際的存在感。
那伽輕輕“嗯”了一聲。
聽起來說不出的委屈。紀筝的心軟了,她好像虧欠了什麼似的,忍不住想償還點。
啊……
怎麼有人……不,有蛇,能把一個“嗯”字說得這麼九曲回腸,搞得她像個十惡不赦的大渣男……
紀筝後知後覺,好濃的茶味。
她略帶氣惱地捏了捏那伽的虎口。
不料,卻換來那伽更緊的回握。握得紀筝手都有點發疼了。
“你松開些……”紀筝打着商量。
忽感肩膀給人重重拍了一下。
熱情洪亮的女聲穿透了耳膜。
“紀丫頭,你也來拜八仙啊!”
紀筝吃痛地揉揉肩,回頭一看。
竟是個熟人。
邱二。
邱老頭的女兒。
邱二一身花棉襖,綁着厚實的頭巾,脖子上纏着裘皮的厚擁項,滿面紅光,顯見得日子過得很不錯。
紀筝笑道:“邱姨好。”
邱二“嗐”一聲,又給紀筝另一邊肩膀來了下。“紀丫頭嘴真甜。”
這下好了。紀筝兩邊肩膀都疼,平衡了。
她索性直了身子,給邱二介紹起那伽來。
“我遠方表弟。”
又對着那伽,“邱姨。”
那伽不耍性子時,很會裝乖。
擺出乖巧懵懂的樣子,“邱姨好。”
邱二“诶”了一聲,上下打量着那伽。
“長得是真靈……”
目光落到那伽跛足上,邱二一皺眉頭,嫌棄地撇撇嘴,“就是這腳……”
那伽:“摔的。”
紀筝把那伽拉到身後。她知道邱二又犯老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