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團中,殷殷迅雷激行,那股引雷的力量,卻是從崖下而來。
驚雷豎劈。
本該精準地劈中周蘭澤,而不傷及他身旁的那兩個人質。
但被太素及時擋下。
太素痛呼一聲,一條左邊小臂已被驚雷斬下。傷口處,雷電不絕,反複交織,灼燒得斷口處血肉滋滋。
周蘭澤這才反應過來,用奢比屍的屍炁,替太素止住傷勢。
屍炁包裹傷口,但對傷勢的療效甚微,反而是屍炁潰散四逃。
周蘭澤詫異,“竟是五雷法。”
他知道素伯從前是道宗的,道宗絕活五雷法,專克邪物。修至頂重,别說奢比屍這樣的僵屍王,就是小神,都可以一招滅殺。
正法威力,很克屍炁。
如果被劈中了……奢比屍的力量,也很難再讓周蘭澤再生。
周蘭澤深深感激太素,“素伯,多虧你能躲過五雷法。”
太素嘴唇顫抖,面白如紙,“不,不是我躲過了。”
不是他躲過了。
是山下那鬼薪人。五雷法用到一半就斷了,後續跟不上,他才會撿回一條命。
否則,他和少主,今天都得撂在這。
五雷法挨身,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太素十分後怕。他不畏死,隻是他還有未竟的事,他還不能死。
他摁住傷臂,飛身下懸崖。
在微雨中,走到紀筝身邊。
墓園裡,白骨森森。由奢比屍屍炁異變的陳年屍體,都被五雷正法擊潰。屍炁消解,他們重新化為焦黑枯骨,鋪了滿地。
紀筝就躺在那枯骨中央,仰面朝上。
她從懸崖摔下,摔在了地上。
仰倒在地,動不了。
好疼,動不了了。渾身哪哪都疼。
本能的痛苦,讓紀筝的眼淚不斷往外冒。
而比摔傷更可怕的,是心魔。
她強行使用五雷法,引動了心魔。整個人意識深陷火海,她努力勸自己,但騙不到自己。心魔幾乎是不可能克服的。
心念能影響□□,擊穿靈魂。
受心魔影響。紀筝的皮膚幹皺縮緊,體溫也異常升高,皮膚發紅,仿佛真的整個人被抛進了火海。
毫無疑問,這樣下去,紀筝會活活燃盡自己的。
她會死在心魔裡。
“你是道宗的傳人?”
看到了紀筝身上的反應,太素反而歎了口氣,意味深長,“你也有心魔。”
“五雷法,是詛咒啊……哈哈哈哈哈……”他捧着斷臂,仰天長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淚。
周蘭澤沉默地看着。他沒想到,紀筝的黑袍下,是燒傷毀容的軀體。
他承認,這個鬼薪人,是可敬的對手。
但紀筝沒有任何回應。
紀筝的聽覺都是模糊的,耳朵裡隻有火星爆裂的聲音最為清晰。
動起來,動起來,炁體倒竄,不要……
“紀筝!”
懸崖上,紫衣少年疾呼,鬼蛟本體乍現。
龍吟海嘯,巨聲陣陣,伴着蛟龍吟唱,微雨陡然轉大,一場暴風雨,侵襲整座墓園。
答答嗒嗒嗒。
下雨了嗎。
紀筝被雨水打濕,身上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周蘭澤:“哇,好有意思。”他瞧着山頂上俯沖而下的鬼蛟,“是一體雙魂啊。”
龍吟清心,太素驚醒,“五雷法重塑蛟身?”
他又細看,還好,隻是一段蛟尾是金色。其他還是虛空鬼炁。并不成什麼氣候。
“難纏。”周蘭澤不耐煩,胸膛處屍炁騰空而起,對着力竭的鬼蛟橫沖直撞。隻有一段蛟尾實體的那伽,身體在懸崖上,像條案闆上的魚,被宰魚客甩來扔去。
蛟尾撞在年山山壁上,鱗片剝落,鮮血四濺。石子紮進尾巴,劃出淩亂可怖的傷痕。
龍吟變得低沉。
但那伽像是感覺不到疼,或者說,是習慣了這種程度的疼。
蛟尾自愈再生,他都來不及拔出石子,新生的尾巴已經将石子吞噬進肉裡。
“自愈?”今晚上,周蘭澤第一次驚異。
這仿佛與他同源的力量……
他和太素,對視一眼,都要認真起來了。
不怕強大的對手,但他們知道,磨不死的對手,最難纏。
那伽從懸崖快速遊來,蛟尾橫掃,逼得周蘭澤和太素遠遠退開。
立時,那伽護犢子一般,金色蛟尾将紀筝圈在其中。外面繞了一圈鬼炁,不讓任何人靠近。
有了紀筝這次殘缺的五雷法,他的金身,隻恢複了尾巴,但尾巴敏感。他能感覺到紀筝的身體不再發燙,心魔有所緩解。
蛟龍吟引來的暴雨,也讓紀筝的呼吸平穩起來。
他能稍安心。專心對付這兩個邪術師。
那伽金色蛇瞳畢露,兇相煞氣,震得太素都有些發慌。
太素第一次直視這一男一女兩個後輩。
女的是道宗傳人,這小道士……紫衣……
“你是禦鬼宗傳人?”
那伽已經被憤怒沖昏頭腦,蛇瞳裡的金色蔓延開來,鋪滿整個眼眶,瞳孔在變淡消失。
“滾。”
龍吟冷漠傲慢,聲音如同來自遙遠的另一時空。
曠古而悠遠。
太素道:“想不到,老夫今日能同時遇到禦鬼宗和道宗兩門傳人。也算是機緣。莫怪老夫多嘴,你們倆的宗門,可未必像你們師父教的,那麼幹淨。”
那伽鱗片炸開,鬼炁掃來,根本不給他再多話的機會。
太素冷哼一聲,“一段蛟尾,就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