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牆術沒能學成。
鐘師還是走了。
紀筝在檐下站了一會兒,舉燭重新進屋。
甫一進屋,就聽那伽低聲道:“你不是想學穿牆術。”
紀筝暗笑,這一晚,也不是就她一個人睡不着嘛。
她道:“嗯。”
那伽:“你怕他會死。”
紀筝微微一凜,轉而雙靥含了笑意。
意外地,那伽竟然很懂她的心意。
沒錯,她怕鐘師有去無回。
所謂學穿牆術,隻是挽留鐘師的借口。
鐘師此去,勢必上昆侖,要和太素決一死戰。
太素背後站着整個南洋派,又有奢比屍之眼相助。鐘師單打獨鬥,未必能争到上風。
他對紀筝有指導之恩。
靠着他傾囊相授,紀筝才摸到了禦宗的核心。
“唉。”
紀筝輕輕歎氣。各人自有個人命。她想強插手,都插不上。
不過……她也奇怪。
太素作為道宗的前輩,為何會殺妻證道?
以至于被道宗除名。隔了一代,道宗諱莫如深,紀筝都完全沒聽說過這個人。
而且,她想起來,師父扶搖子,确實一生未動情。也沒有給她找個師娘,師娘的影兒都沒有。
崔小花的師父燈陽真人亦如是。
奇怪啊。
修道之人,隻強調順其自然。不同派别,成家立業也可,并不是當姑子和尚。不必棄情絕愛。
怎麼都避情愛如避蛇蠍?
她又想到鐘師、太素與太素之妻的糾葛。
好複雜啊。
“你在想什麼?”那伽披着被子,坐起來,迎着燭光問。
要說崔小花的皮囊是真的好。風流俊逸,奶呼呼的。身體裡住着個那伽,又牽出一段冷冰冰的清豔。争比紅蓮開。
紀筝笑着揉揉他的臉,“沒想什麼。哎喲,臉真嫩,魁罡元功,返老還童,好羨慕。”
她四兩撥千斤,将話題揭過。
那伽被轉移了注意力,側過臉,避開她的手。
“沒學。”
崔驚樾并未學習魁罡元功。師父燈陽真人說了,這樣的功法,乍看是延長壽命,但長期來看,是提前燃燒修道的生命。
對未來轉世不利。
退回到嬰兒再轉世,會在地府将前世忘個幹幹淨淨。
而正經修煉到百歲,仍能有二三十歲時的體力,然後靜安天命亡故。
下一輩子就還帶着修道的智慧、緣分。
隻要師父領進門,很快能想起前世。修煉事半功倍。
生生世世,常在道門。
原來還有這層緣故在。紀筝聽了仍舊笑容淡淡,這倒和道宗的想法,是不謀而合的。不圖一時之快,但圖長遠。
那伽以為她不信,又強調了一遍,“沒學魁罡元功,我不會變成小孩子的。”
紀筝挑眉,看他手裡捧着禧龍燈。那是她上元送他的。那伽整日價要抱着睡覺,小心翼翼。
還說不是小孩子。
紀筝順毛捋他,“是是是。睡了。”
那伽乖乖的,紅了臉。
開春了。
日長,春光好。年山猶帶料峭,春色稍遲,山壁上野生的迎春花迎着暖風開花。
紀筝和那伽的傷勢有所好轉。一日中,能有半日下床走走了。
大多數時候,他倆都是在幫邱老頭的忙。
對着冊子盤點,墓碑與屍骨是否對應。
被南洋派少主一鬧,好多屍骨都分不清,甚至葬到一起去,因而小小一塊地,并排的墓碑可能好幾座,緊挨着。
别的就是幫邱老頭喂鴨趕鴨。邱老頭則可抽開身,多去料理他河邊和山上那幾壟好地。菜種了螺絲椒、雞毛菜、野菜、空心菜等,以後做飯調味都不用外采了。還買了黃西瓜和南瓜的種子種下。入夏了西瓜成熟,小埋可愛吃着消暑了。
南瓜成熟後,南瓜苗也可以炒菜吃,清爽可口。
紀筝在山上閑逛,眼睛尖,還發現了兩株靈芝,一株長在樹幹上,一株則藏在草堆裡。
不過是最常見的那種靈芝。算不上什麼特罕見的品種。
索性就泡酒,給邱老頭提提精氣神。
邱老頭嘴上嫌棄,眼裡頭都是笑意。
哼,和那伽一樣,口嫌體正直。
紀筝思及此,微微詫異,怎麼會想到那伽?
可能因為他倆都愛甜口吧,自然而然就聯想到了。
等身體好轉,墓園重建好。
紀筝就提燈往地府交差。
送唐奶奶和九個鎮魂樁去輪回。
唐奶奶是孤獨老死的,按規矩流程,評定業力功過,就去六道投生去了。
鎮魂樁是活屍被封,流程複雜些。
評定功過另有一套流程。轉移給功曹司判定。
因為他們的業力裡,還摻上了官兵和邪術師的因果。
鎮魂樁雖保了棧橋,出發點是好的,但畢竟坑害人命,過是記在官兵和邪術師身上的。邪術師記主過,官兵記從過。等他們福德、祖上積的陰德一耗,立刻要現因果報應。
一個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