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的小二,收好祖母綠,給狐仙開了天香閣對面的房間——清竹軒。
“雖然聽不見,但在對面,方便看。”小二宣傳。
話雖如此,看大戲一樣,确實奇怪。
三人兜頭蓋臉,遮遮掩掩地進了清竹軒。
立時有侍者,送了夜宵點心上來,輕手輕腳,連咳嗽也不聞一聲的。
夏夜,也不知他們從哪兒尋來的白雪,白雪化水,焚松毛以煮茶,茶味回甘綿長。
再嘗那些點心,甜而不膩,确為上品,值得回房間價。
紀筝挽住狐仙臂彎,“狐仙姐姐,你家底好殷實。”
紀筝主打人窮志短,沒什麼好忸怩的,先抱緊富婆大腿。從前,是她錯了。錯把身邊這座金山當泥沙。
狐仙被她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遑論旁邊還有一條鬼蛟,對她一番“蛇蛇盯人”。雙重壓力,她受不起這份福。
“先看看他們講什麼。”
狐仙拂袖,煙霧從他們所在的清竹軒,緩慢延伸到對面的天香閣。
一時間,她們仿佛站在天香閣門前,隔着門縫觑看,共享視野。
天香閣内,顯出的白衣少年仙君,與姜雪吟的身影來。小伴侍不在,應當是被支走了。
畫面活靈活現,百裡負星與姜雪吟,久别重逢,沒一會兒就抱在一起,你侬我侬,郎情妾意。
那伽:“他們在說什麼,聽不清。”
紀筝指尖彈出黃符,黃符附至對面白霧裡,頃刻間,傳聲符起效,對面的聲音也傳遞過來。
“百裡仙君,您會帶我回四象宗完婚嗎?”姜雪吟滿心婚事,摸出了保存完好的訂婚信物。
白霧畫面中,百裡負星笑意清淺,卻是看也沒看那信物。“當然。”
姜雪吟仍舊不安心,想問問是什麼時候。
可話頭提前被百裡負星截斷,“但不是現在。我還有要事在身。”
對面清竹軒。
嗑瓜子清脆聲此起彼伏。紀筝接過那伽剝好的一小疊瓜子,有樣學樣,“那當然……”
“反正不是現在。答不答應,都未必會去做。倒不如現在賣個好,先答應下來。”
若百裡負星真在乎自己的未婚妻,又怎會數月不發一封尋人的通函?昆侖地界上,半點都沒傳出蜀山大小姐失蹤、四象宗尋人的風聲?偏生在姜雪吟寄信的驿站碰上,寄給蜀山的信件,不見蜀山來,隻見四象宗來,這裡頭的古怪,可不止一星半點。
姜雪吟,還是太年輕啊。
她不願心上人為難,沒再多問。至于盤桓在心頭那隐隐約約的疑慮,也被她強壓下去,化作略帶牽強的笑意。“嗯,我等您忙完事體便是。”
“比起這個,今兒到底是誰傷了塗茗?我查探他傷勢,神魂都傷到了。”百裡負星問道。
姜雪吟慌了一下,“這是誤會……是路上保護我的朋友……”
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紀筝等人的底細,通通抖落個幹淨。一幹本事才能都沒落下,連那伽擅長的鬼技都提了一嘴。
清竹軒内,紀筝聽得頭都大了。這是把他們都賣了,再說下去,連碎葉這據點都得給人端了。
紀筝撂下瓜子盤。
猶如擲杯為号,那伽站起跟上她。
兩人沿長廊而行,繞着連橋朝天香閣而去。
走到閣前,卻見狐仙抱臂站在那裡,懶懶打了個哈欠,“真慢。”
紀筝苦笑,你牛,你天女散花從對面直接飛過來,美則美矣,但勢必驚動了天香閣内的二人。
此時也裝不得了。紀筝敲了敲門後,推門而入。
正撞見百裡負星與姜雪吟抱作一團。
百裡負星朝她們看來。
一笑如春風拂面。
“雪吟,這就是你說的……‘朋友’?”
狐仙冷嗤,“當不起。朋友不如相公強。”
陰陽怪氣,姜雪吟立刻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這才自覺冒失。偷着私放塗茗不說,還把紀筝等的底細都交代了。交代不說,還被抓個正着。
怪不得老爹在她出嫁前,再三警告她,言多必失。
此時後悔卻已來不及,姜雪吟隻得咬着嘴唇道歉。
但氣氛已是劍拔弩張。
空氣中的膠着,仿佛凝結成了某種實質。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密集傳來;不知何時,窗外人影綽綽,圍聚了不少人影,身着緊身衣,盡是佩劍人。看起來是一早就埋伏好的。
姜雪吟驕縱但并不傻,頓時明白過來。紀筝借她來尋百裡,百裡何嘗不是将計就計,也是借她來“引蛇出洞”?
她扯住百裡負星手臂,“仙君,他們不是壞人!這是作甚?”
“作甚?”狐仙冷笑,環顧四周,面露不屑,“自是要封我們的口了。”
百裡負星翩翩君子态,溫柔道:“言重了。”
“宗中同門,怕有人對雪吟不利。”
一句話,一石二鳥,既扣了個壞人的帽子給狐仙,又安撫了姜雪吟的不安。
紀筝暗道他心機狡黠,反問道:“姜雪吟,你怎麼不問問,他是不是與你妹妹,私定過終身?”
此言一出,姜雪吟面色一白、原本還抱着百裡負星手臂,聞言松開手。
百裡負星表情隻是微變,先是不認,“雪吟,你聽誰說的?怎會?”
姜雪吟:“就算有……我也理解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