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袍人,并不能掌控群鬼,似乎是被反噬了。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四象宗,列飛劍陣!”
弟子驚道:“少宗主,這可是小巷?旁邊還有鬧市,恐傷及無辜。”
百裡負星堅持,“你要抗命嗎?放鬼怪通往鬧市?”
就算那頭是鬧市,以後說起來,四象宗也是除鬼行善,不至于被人抓到把柄言說!
那出聲的弟子,頓時讷讷不敢言。
奉命指揮,排開飛劍陣,此陣一處,萬劍齊發,那可是下了死手。
這弟子也是驚奇,一向清風朗月的少宗主,今日為何如此狠心。
飛劍陣排開。
一劍生二,二劍生三,三劍生重影。密密麻麻望去寒光凜冽,劍尖對準紀筝套逃走的方向,對準張牙舞爪的群鬼。
百裡負星擡手,正要一聲令下。
忽感一陣幽冥之力,拔地而起,撲面而來,震得人腳步不穩。
“且慢——”
從地底傳來郎朗男聲。
隻見綠袍陰差從地而出,現出猙獰鬼臉真身。刹那就鎮住衆人衆鬼。
疲于奔命的紀筝,也恰得一絲喘息之機。
但她剛站定,看清這人是誰,心頭咯噔一下。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巧了。
同僚。
那綠袍陰差也執一盞冥燈。但不同于紀筝這試用期陰差。冥燈于他,權作是個身份的證明,沒什麼大用。
反倒是被懸置在他身側的另一物,是他真正的武器。充滿了幽綠濃郁的幽冥之力。因審判殺滅過太多鬼怪,上頭凝結的怨炁,也吓到了紀筝召來的鬼物們。
一本勾筆冊子。
紀筝認得,地府察查司,文官崔子庭。
他是判官的親信僚屬之一。當下現身,紀筝直覺來者不善。
平日裡地府偶遇,崔子庭都把勾筆冊子藏在袖籠中,十分低調。
今天卻大喇喇亮在外頭。
“收——”
崔子庭一聲高喝,中氣十足,勾筆在冊,書頁大開。
一應鬼怪,被斷案筆及勾筆冊子吸的吸,碎的碎,各自潰散奔逃。
紀筝看得心驚。
筆可殺人,誠不我欺。
地府文官,惹不得。
崔子庭露了這一手,收起猙獰鬼臉,行至紀筝身邊。俯下|身來。
不知怎地,紀筝被其鬼炁所震懾,竟下意識回退。
崔子庭粲然一笑,故意壓低身子,迫使紀筝不得不聽他耳語。
“癡人也。”
“忙活再多,為他人做嫁衣罷了。”
“倒不如我在此送你一程,下輩子,為你在地府開個方便之門。想投身什麼人家,全憑你心意。”
紀筝面色大變。
不因其言,而因其動作。那筆與冊子,朝她而來。
她努力閃避,仍被困在方寸之間,無法動彈,情知着了崔子庭的道。
情急下,那伽現出鬼體,蛟尾卷住她,往後疾退。
紀筝大松一口氣,正思忖崔子庭話中何意。
卻見崔子庭須臾便侵身至前。擡筆勾畫,打在那伽蛟尾上,那伽一段尾巴,受傷之後,居然無法自愈。
更糟糕的是,金色蛟尾逐漸褪色,難以凝結成實體,慢慢退回了鬼體本态。
那伽的真身,被崔子庭摧毀了……
甭說那伽自己,就連紀筝都看呆了,第一次見能對蛟尾造成不可逆傷害的……
崔子庭冷笑,“再厲害,到底是鬼身。”
鬼身,就必受地府法則的約束、限制,乃至于裁決。
那伽失去蛟尾,眉頭微微一皺。
下意識他攬住紀筝,用鬼體護住她。鬼炁翻湧。
崔子庭嗤道:“用鬼體硬扛我?不識相。”
說着又要揮筆冊。
紀筝見之大驚,仿佛那伽鬼體碎掉的模樣,就在眼前了,隻得高聲道:“你我無冤無仇,你到底想怎麼樣?”
崔子庭知道捏住她的軟肋,是這一體雙魂的小道士,兼這在昆侖地界,他不想動靜過大,驚動當地神祗。能善了自不必打架。
“功德簿。”
崔子庭作揖,“在下奉命,取回功德簿。”
“功德簿?”
那是泰山府君特意賜給她的,又怎會輕易要回。不走公文,不走流程,派個文官來私取?
紀筝反問道:“奉命?奉閻王的命?還是……奉判官的命?”
此言既出,無異于撕破了臉。
地府職場的陰私,直接被紀筝捅到了台面上。
崔子庭一瞬控制不住,又露鬼相,不複俊雅。
紀筝肅容道:“我沒說不給。”
弄得崔子庭又不好發作了。
正僵在那裡,隻見紀筝從衣襟内摸出功德簿,畢恭畢敬,雙手敬呈給崔子庭。可以說,挑不出一絲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