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大跳。
在她的印象裡,小儲君靜若處子,動靜相宜,很少會有什麼激動的時候。方才搶鳥蛋的舉動,可以稱得上極大的失态了。
那伽一如既往地嘴毒,“猴急什麼。”
滴答。
有什麼落在臉上。
滴滴答答,越來越密匝。
紀筝摸了摸臉,指腹沾着黏糊糊的深紅色液體。
“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清亮的鳥鳴,刺破耳膜,直擊人心。
伴随翅膀扇動聲,狂風四起,紀筝不得不懷抱瓷壇和鳥蛋,卧倒在巢穴側面,以保持平衡。
“異鳥回來了!”
“小儲君,我們怎麼下去?”
她被狂風迷得睜不開眼。
陸陸續續,風中還有液體拍打到她臉上。
液體黏稠,濕漉漉的,混着血腥和腐臭味,以及極淡極淡的藥草味。
石破天驚的。
紀筝想到一件事。
從碰到言青起,她一直以來想不起來的那個細節。
此刻像一根針,刺進了她的腦海。
書……那本口袋書……
提到過五百年前的昆侖,一開始是五色霧氣,發展嚴重後,霧氣中才出現了實質的液體。沾到液體的,連神魂都會變得好鬥嗜殺,縱是死了入地府,見陰差都要殺。
簡直,簡直就像附骨之蛆、無解之毒。
紀筝這裡剛想明白,隻聽聞破空之聲,有團黑影俯沖下來。
來不及言語,小儲君解開了咒法。鳥蛋物歸原樣。
紀筝措手不及,隻得順勢滾進了鳥蛋底下。
“那伽,掩氣息。”
“鬼技,僵屍屏息。”
一瞬間,紀筝生氣盡被遮掩,宛如死人。
她躺倒在兩枚鳥蛋的夾縫間,餘光裡看見小儲君,他早已瞬移到另一棵樹的樹冠裡,無聲蟄伏。
沒義氣。
紀筝暗自吐槽,心跳卻不由加快。俯沖聲越來越近,直至轟然墜落。
異鳥回巢了。
不是本體,隻是分下來的一縷神識。化形為異鳥。因而個頭比本體小上許多,約莫三五個壯漢加起來那麼大。
饒是如此,紀筝亦不敢掉以輕心。
若這縷神識察覺到異樣,本體飛下來,那她當場就能被壓成燒餅。
有“僵屍屏息”在,紀筝停止不動,确認異鳥沒發現她的存在,才慢慢起身。一點點地往外挪。怕踩到巢穴枝條,她的步伐放得極慢、極輕。
漸漸往樹幹邊退。
她的視線黏在異鳥身上,不放過一絲一毫異常。
異鳥恍若未覺,用翅膀摟緊安撫兩顆鳥蛋,忽然鳴叫一聲,低頭舔舐自己的羽毛。
不舔不要緊,一舔,她瞧見異鳥身上斑斑塊塊。羽毛之下,幾無完膚。腐爛怄臭,掉血掉碎肉。
它……果然是中毒了。
五色霧裡的液體,是它掉下來的血。毒血又污染了霧中人。
是誰……能對如此龐然大物下毒?
紀筝腳步一頓。
這一腳略重,踩在巢穴裡,發出樹枝斷裂聲。
紀筝知覺一陣殺意襲來,瞬息之間,異鳥撲面而來,就停在斷枝前,與紀筝面對面。
異鳥流光溢彩的異色瞳,盯緊了紀筝。
鳥頭上下挪動,似在嗅聞,有陌生人的氣味。
鳥瞳中露出疑惑與戒備。
樹枝不可能自斷,定義外來者。可它怎麼聞,都聞不出活物的味道。
徘徊不去。
好幾次,鳥喙都戳到了紀筝臉上。
紀筝忍着疼,還有它身上傷口傳來的惡臭。
掌不住想嘔吐,生怕自己暴露了,隻得兵行險招,掐訣安睡咒,打到異鳥身上。
異鳥眼神迷離了下,很快恢複正常。
也是,這麼大體格,讓它昏睡,也不現實。隻企盼能略微擾亂它的思緒。
恰在此時,白瓷壇中竄出一道鬼炁,卷起巢穴中碎石,極為精準地打在了鳥蛋上。
鳥蛋發出脆響,搖搖晃晃,霎時就吸引了異鳥的注意力。
異鳥放過斷枝不管,展翅往鳥蛋邊跑,查看情況。
趁此良機,紀筝馬上後退,快速遠離巢穴。
到樹幹邊上,就勢一跳,也躲進葳蕤樹冠裡藏身。
從縫隙中觀察異鳥的動向。
這異鳥還真不是個蠢的。靈智充沛,鳥眼轉了幾轉,看鳥蛋無礙,便知是聲東擊西。
平心而論,那伽方才那道鬼炁,快準狠。鬼炁壓得夠低,不易被察覺;恰如其分卷起棋子,擊中鳥蛋,好似高空常起的一陣風。
就是紀筝來做,未必能做這麼精準。無他,緊張,她和異鳥面對面,心理壓力太大了。
但這都沒能騙過異鳥。
它在巢穴中盤桓許久,遲遲不肯離開。
紀筝額頭直冒冷汗,計算着鬼技失效的時間,盤算後策。
還好分體神識撐不了太久,異鳥蹲守許久,悻悻然飛上天空。
小儲君舒了口氣,眼神直直射向那兩顆鳥蛋,滿臉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