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被那爛人的老實樣,給騙了。
狗雜|種慣會指天發誓,會養她護她一輩子。
到頭來,還不是說跑就跑,還嫌棄孩子是個拖油瓶。
被狐媚勾走就算了,他跟着個老女人跑了,都不要他。下|賤。
玉娘越想越氣,夢裡頭都流出淚來。
酒醉的時候,她經常翻來覆去都是這幾句,活脫脫抱怨上百遍。
醒來時臉腫了,便拿外頭雪化是冷水潑。
她養不起家,甚至養不起自己。
玉娘不得不找第二春。
男人呢,她是離不得的。
享受過好姿容帶來的便利,她才不要過苦日子。沒看見隔壁家洗衣婦,手都洗開裂了,凍得紫爛,才換幾個銅闆。
她才不要變成那種黃臉婆。
玉娘心思活絡了。她找上了公爺府的舊人。
前些男還在府裡,她雖仗着臉,頗有些頤指氣使的,但也懂籠絡人,該打點的沒少打點,和不少婆子趕車的都打好了關系。
想回去再伺候小姐是萬萬不能的,公爺和婦人厭惡她輕浮,生怕帶壞了女兒。玉娘心想也是,她未婚先孕,連自家親爹娘都瞧不上她,張口閉口就是無媒苟合的,端起那套人上人的架子來,真把自己當貴種了。
不過,找那些婆子多來往,松動松動,攬生計還是有門道的。
過了些日子,玉娘就租借了一套私宅。
打開門來,做起了“零碎嫁”。
她是丫鬟裝小姐,少不得裝模作樣,置辦行頭,打點婆子們牽線。少不得裝出副落魄貴女的情狀來。
正式接到客人了,得來的銀錢,還得分給那些婆子們一份。日後好相見。
其餘的,付付租金,買胭脂水粉錦衣華服,钗環頭面,招待客人的瓜果茶水,零零碎碎就不剩什麼了。
僅剩那點,也是給玉娘捧着,送給賣酒的了。
面上光鮮,私底下更加捉襟見肘。還要多管個拖油瓶的女兒。
且買酒吃,過一日是一日。
渾渾噩噩的。
強打精神,硬撐門面罷了。
玉娘知道這不是什麼長久之計,攬鏡自照,眼見着容顔是一日日地衰老下去。林瑤又在跟前晃,将鏡子往桌上合了,怒氣沖沖:“滾。仔細我扒了你的皮。”
“要不是生了你,我會老成這樣嗎?”
眼眶都凹了,皮膚黃了,小月子那陣一把把地掉頭發。
越想越來氣,玉娘抄起林瑤,往屁|股上招呼,林瑤哇哇大哭,她就塞了團布将孩子嘴堵住了,打得更用力。
把自己平時一雙手都打紅了,才歇手。
不行,她還是得找個男人嫁了。
後半生才有個依靠。
如此上心,玉娘本就有幾分手段,不乏榜上過幾個常客。這些個常客,家裡都有老有小。還愛往她這鑽,勤得狠。
她想着要不從中挑揀一個嫁了。
隻是,但凡她露個口風,那幫男的都賊精明,“老子作啥,養别人的雜種!”
這是不想她拖個女兒一起嫁了。
玉娘支支吾吾,面對後來的客人,她再不敢談自己有女兒。
從此之後,做零碎嫁的時候,也是早早兒地把林瑤交給婆子,帶得遠遠兒的。
林瑤還小,不知事,吃喝拉撒玩,說不完的話,都要人費心費力去拉扯。婆子的要價漲了好幾回,最終和玉娘是談不攏,一拍兩散。
玉娘隻得把林瑤又領回租賃的宅子裡。
不能讓林瑤在跟前紮眼。玉娘把她丢到後院柴房去,嘴裡堵上了不讓瞎叫喚。看她成天捧着本破書,玉娘就來氣。
想着省力,玉娘去集市上淘了小人書、畫本回來,都丢給林瑤,“你乖乖的,别吱聲。”
那妮子也不知哪來的腦筋。
在柴房找見個狗洞,沒事兒就偷溜出去采花采草的。
有回兒客人來了急了,推搡着玉娘進門。冷不防瞧見窗棱底下,蹲着個髒兮兮的孩子,唬得鐘鼓樓上的麻雀,吓破了膽。
髒話連天,勢都去了大半,哪還有什麼興緻。
客人走了,玉娘這個“姐兒”的名聲,也是敗了一波。
氣得她打了三天的林瑤,才勉強解氣。
這回起,林瑤連柴房都待不得了,幾乎是一到玉娘跟前就會被打的程度。隻是四處讨飯,别人見她可憐,便施舍一些。
玉娘不管這些,隻當沒這個人。
她一心撲在找佳婿上。
選中了兩個,重點發展。
她喜歡年輕些的那個,但年輕些那個流裡流氣,不知道哪打聽來她的底細,掀了她的老底,指望她帶着女兒一起伺候。
玉娘一聽,甩了他一巴掌。
年輕的掌掴回來。
“婊|子立什麼貞節牌坊?你女兒也是一路貨色。”
不歡而散,玉娘被揍得鼻青臉腫,也不知怎想的,把林瑤又領回家來。
林瑤不管不顧跑到她懷裡,“娘親,我以後乖乖的,不會發出聲音的。”
“别不要瑤瑤。”
玉娘摟住她,什麼都沒說。
是夜,玉娘罕見地下了廚。
出來時,端着碗湯餅。
湯餅氤氲着白汽,油鹽加得剛剛好,擺了一圈不斷的豇豆,還卧了個雞蛋。面長豇豆長,祝壽星長命百歲。
林瑤小小一個,坐在凳上,往前談身體,碗沿才與她的鼻子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