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邁了進去,拉着那伽一同行禮。
“見過泰山府君。”
那伽行了半禮,蛟龍過天門,也算成神,隻是死了到底位低。所以才行半禮。
紀筝不懂這些神級的彎彎繞繞,沒怎麼留意,問:“不知大人找小的何事?”
泰山府君化成尋常男子身高,正在案台後批閱命簿,這都是判官先檢過批了一遍的,判官是複檢察看第二遍,實在卷帙繁浩,也是挑了重要的看,其他就快速打勾就是了。
可見判官這副職,做手腳的實|權,得有多大。
“本是我想找你會茶或飲酒的。”
紀筝表情微妙。
我也喝不過您啊。一口氣吃了上萬個鬼。
泰山府君大喘氣,扔下個信箋來。
紀筝接住一看,眼熟極了,一眼就認出來。是姑射之國的信箋。正待翻開看。
泰山府君又道:“姑射之國那儲君,盛情邀你去他那作客,說是答謝你,五百年前救命之恩。”
答謝?
紀筝嘴角抽動,她壞了小儲君的計劃,小儲君不将她挫骨揚灰都算他心寬了。
唉,一顆蛋,千古恨。
紀筝打太極,“小儲君客氣了。”
泰山府君:“他指明了要你們二人同去。”他看了眼那伽,低頭仍是批卷。
“我送你二人過去。”
神人居所,通道不好向外洩密。
紀筝配合地點點頭,牽住那伽的衣袖。
怎麼說,一緻對外時還同仇敵忾,現在冷靜下來,想起那吻,倒有些生分尴尬。
那伽向她湊近了些,也沒強牽她。
泰山府君揮袖。
“事了了,再回來找我叙茶飲酒。”
“遵命。”
紀筝閉上眼。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小儲君态度堅決,她人微言輕也避免不了。且去了再說。
她的冒險精神,讓她這趟确實有了不小的收獲。
但福兮禍之所倚,沒想到此行後,災禍不斷,差點把她打擊得沒能再起來。
這時的紀筝,是沒預料到這些的。
清風拂面,再睜眼。
出乎紀筝的意料,想象中的仙島阆苑、飛橋凝煙、濛濛珠殿、松陰玉罄敲,全都沒有出現。
與之相反,姑射之國,滿目瘡痍。
野草彌漫,宮殿斷垣殘壁,都是火燒的痕迹。
野藤蔓從斷牆頂端鑽出,在雨霧中将牆面撐得皲裂。
此處炁流也亂,神炁、妖炁、死炁混做一處。
堪稱混沌之地。
紀筝想不通,什麼神人,會想住在這種地方?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真正的姑射之國很低調,地處另一方洞天,隻是掩映在斷言殘壁的保護結界背後?
看來探去。
唯一保存完好的,是被劈了半個山頭的仙山。看山上有茅草屋,紀筝走近幾步,不敢相信,但看來看去,這也是唯一能“住”人的地方了。
“上來吧。”
聽見小儲君的傳音,從仙山而來,紀筝才肯承認,這裡真是姑射之國。
戰|後版。
沒遲疑,紀筝和那伽爬上仙山。
路途陡峭,被劈掉一半沒剩什麼好路,也是揀一塊塊的嶙石踩過。
這些石頭有棱有角,面上磨平,姿态各異,落落碌碌,擺布有閑趣。且高低錯落有緻,彼此之間空隙相宜,時不時看到有下陷處。下陷初是略帶潮濕的泥土。
那伽:“這裡,以前有溪流。”
是了,專門打造的溪石登山路。挑的各色奇石。很有品位。
以前定是繁榮過的仙山宮殿。
隻現在……
紀筝擡頭看去。
小儲君坐在茅草屋前養息,見他們來了,給二人倒了水,“坐。”
二人不客氣地落座。一切從簡。
一時沒人說話。紀筝低着頭,有些聽小儲君發落的意思。
小儲君倒是平靜,“被滅國了,見笑。”
那伽:“誰做的?”
小儲君苦澀一笑。
紀筝早有點猜測的方向,聽他講來:“異鳥。此一族奇特,隻有有後代存在,就能借子息複生,一百年一隻。代代無窮盡矣。”
遺患無窮。
紀筝舔舔嘴唇。怪不得小儲君怎麼都要滅殺異鳥的鳥蛋,原來根由在這裡。要救自己的國。
那伽直言不諱:“哦,所以我們保下蛋。五百年複生了五隻。它們毀了這裡。”
小儲君窒了窒,周身氣壓低下去。
“我盡力了。”
“滅國前,族人用神祭陣法,送我回到過去。”
“大祭司提示,需借龍鱗,才能返回現世。”
“萬世鏡顯示,也就是你們。”小儲君看看他倆,又抽了抽鼻子,“雖然萬世鏡也在戰争中被打破了。”
他隐去細節不提。試了多少次,重來也無用。
萬世鏡早昭示了他無數次的失敗結局,皆因面前這鬼蛟和活人陰差。
鏡子碎了,那段記憶丢失,臨到這回異鳥快自|爆,又想起來。
想起來又更覺痛苦。
小儲君眉頭突地一抽,轉開話題。打量紀筝道:“你這一身燒傷?”
紀筝:“人禍。”
并沒有提被哥哥背叛、滅門火燒、三哥慘死的家事。
說與不說,過去的結局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