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素衣素服,乃是提前考慮好的。
四象宗正在舉宗為百裡負星夫婦服喪,不宜穿紅戴綠。
名義上,她還是憑四象宗的手劄進場的,總得低調些。
她提前查閱過壽宴流程。各家為西王母獻上祝詞後,下一輪是天女表演,這中間有個茶歇時間,不拘泥于虛禮。紀筝就打算趁這個茶歇,可以靠近西王母,趁機摸出調崗令,請西王母一閱。
一來這是小事,二來茶歇時間,心情放松,平時可能會卡一卡的,這時候就順手簽了,三來趕着看後頭的表演,沒工夫細看。
這些都能讓任務三的完成,成功率更高。
在茶歇之前,紀筝都緻力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四象宗,少宗主夫人,姜雪吟。”
仙童念誦着名單,被仙女輕輕打了記,“胡說什麼?那位已經仙逝了。昨兒是不是又偷懶睡覺,沒仔細對名單?”
仙童大呼冤枉。
“好姐姐,手劄對名單,一份對一份,斷沒錯的。”
紀筝的心提了起來,在心裡想好了措辭。
念名單有停頓,眼見主位西王母的目光看來,仙女一着急,暗道:“繼續念,我去查。”
仙女按順序翻出那份“姜雪吟”的邀請手劄,看到上頭還有暗紅色,似是鮮血幹涸後的痕迹。心裡一沉,默默請了瑤池侍衛等,以備不測。
小插曲就這麼對付過去。
正當紀筝想松口氣,身後傳來詢問,“這位姑娘,是您拿的‘姜雪吟’的手劄?”
紀筝回頭,半是吃驚,半是演戲,低頭唯唯諾諾回道:“正是。我是小姐陪嫁的丫鬟,因小姐生前向來,為她滿願。宗主派我前來。”
“是個忠仆。”
仙女簡短評判,短促仙力流動,化刃割向紀筝。
暗處,瑤池侍衛假裝站立,餘光卻都注意着仙女這邊,若有任何異動,随時便會撲過來。七手八腳,迅速解決壽宴的動|亂因素。不可擾了西王母過壽的興緻。
紀筝絞緊了十指,似是沒見過大場面,太怯懦,又很緊張。
仙力化成的利刃都劈到發頂了,頭頂都被勁風吹得微微發涼。
紀筝才慢吞吞地擡起點頭,“哪來的風?”
一臉莫名,神态膽怯。
仙女的招式,卡在她額前收住,千鈞一發。
這都沒躲開。
應當不是裝的。求生的本能是難以抑制的。
或許真是她多想了。
仙女笑着别過。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紀筝裝得笨笨的,等仙女走遠了,喘氣才敢變些。
瑤池水深,普通一個仙女都這樣了得。
她剛才心都差點抖出來,還好沉住了氣。不到萬不得已,甯肯藏拙,她不肯在别人地盤上打架,何況是西王母這樣尊貴的神,麾下肯定都不是簡單的。她可不想找死。
豈料那仙童像是八|字與她犯沖,又念及賀禮名單。
哪門哪派,送何禮物,多少數量。
都别仙童用仙力加持,高聲放大念出,響徹整座瑤池。
念到四象宗時,隻聽得名号。仙童拉長了聲音,将名号最後一個字扯得老長,一口氣不斷。視線還不斷往紀筝的席次邊飄。仿佛在等什麼。
這反常,很快吸引了賓客們的注意。都跟着仙童看去。隻不敢交頭接耳。
紀筝聽着,頭都大了。
遭了,沒帶賀禮。
看那手劄的設計,通體燙金,仿佛在等什麼。西王母似乎是喜歡金燦燦的東西的。
方才仙童念的一系列禮單,聽名字亦俱都是值錢珍惜物。
……
紀筝陷入了沉思。
怪她糊塗。
因着小滿和扈之桃的事,接二連三的,她心神不甯。
與狐仙姐姐話别時,竟沒請狐仙找找她的寶庫,出借個像樣的物件,能給西王母做賀禮用。
真就空着手來了……
“四象宗,姜雪吟本家侍……”仙童“侍”了半天,拖長音,終于要念完了“侍女”。
又開始拉長音,“賀禮……”
那個“禮”字眼看着還能拉一會。
紀筝一言難盡,真不知這仙童是幫她來的,還是幫她當顯眼包的。
索性死豬不怕開水燙。
裝成小丫頭的樣子,鬧了個大紅臉,沖着主位跪下。
“西王母娘娘恕罪,宗主指派奴婢來時,忘了賀禮。”
“奴婢不懂什麼,隻知主家過壽,磕三個頭吧。”
還真低頭,狠狠磕了三個響頭。
擲地有聲的。
衆人哄堂大笑。
見過傻的,沒見過這麼傻的。
四象宗怎麼派個傻丫頭來?真是掉面兒。
賓客笑歸笑,仙童清了清嗓子,頓時沒人敢笑了。
瑤池一片寂靜,連奏樂的仙侍們,都停下撥彈箜篌和古琴的手。
齊刷刷看着西王母。
眼簾半垂,以示尊敬,不僭越。
西王母不笑。
大家都被唬住了。她老人家,這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他們剛剛才取笑小丫頭,是笑對了還是笑錯了?
果然身居高位的就是不一樣。表情都從不怎麼變,威嚴如常,讓人摸不清想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