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嫌棄地看着狗少主,取了床頭面具給他扣上。
忍住,這是三哥的身體,不能打太多次。
對死者不敬。
暴躁少主又要捉她手,紀筝一把打開,“你怎麼和他們解釋?”
周蘭澤早就想好,“夜裡去殿外看花,被蟲子咬的。”
他加重了“蟲子”的咬字。
紀筝微笑。還要陰陽她是“蟲子”是吧。
行。
誰狗誰赢。
紀筝掀開被子跳下床,準備回侍女住處去。
周蘭澤橫手攔腰,隻拽住她中衣衣角。
“好姐姐,再留會兒。陪我。”
紀筝站着背過身。
從周蘭澤角度看去,她的臉逆着光,神色不明朗,無端地讓他感到壓迫感,壓得他有絲畏懼,可畏懼之下,紮根在心底深處,又鑽出一絲安全感,令他生出想要依偎的眷戀。
陪他。
就算是想殺他,至少,他不會再孤單。
因為她本就為了啥他。
他沒死之前,就可以一直索要陪伴,不是麼。
周蘭澤愉悅地笑起來,果真如他所願,紀筝穿好侍女服後,停留在琬琰殿内。
喝茶,抽出木架子上的書來看,靜靜等他起床。
她不像侍女。
像公主。
他才是搖尾乞憐的内侍。
渴求着多一點、再多一點的陪伴。
紀筝摸到他的脾性,不能順着來,得逆着他來,甩兩巴掌,再給顆甜棗。
反而相安無事。
神經病。
琬琰殿内的書,和書閣的完全不同。機密度、機要性高多了,字字珠玑,都是内密。
紀筝一目十行,看得很快。
一盞茶的功夫,記了個是十之八|九。
放下茶盞,她起身去殿外侍弄花草。
那架勢,半點沒理睬周蘭澤,完全沒有“侍女”的自覺。
她莳花弄草,擺弄各色花朵。昨夜天黑,又被折騰,還沒怎麼注意;現在天光好,紀筝看得清楚,殿外種滿了紫色花朵。
有羽絲狀的,微風中搖曳,紀筝伸手去摸。
“别碰,會刺傷手。”
是周蘭澤。他戴着面具,披着外衣,立在門檻邊。
紀筝縮回手指,這才看清葉片下滿是尖刺,稍不謹慎,就會被刺出滿手鮮血。
她問:“這是什麼花?”
“濱薊。”周蘭澤邁過門檻走向她,“娘親在南國小島帶來的種子,喜好長在水邊。”
紀筝看着繞琬琰殿一圈的人造溝渠,原來是為了給濱薊花供水。
周蘭澤的娘,喜歡濱薊?
他走到紀筝身邊,俯身,摘下濱薊。
手指刺得流血,他恍若未覺。
“娘親在時,總愛打理濱薊。因為能想起家鄉。濱薊開放時,她就會一朵朵摘葉片,送給下人們,去火消腫。”
紀筝:“你娘,聽上去很心軟。”
“是啊,她很善良。”
周蘭澤捏緊了濱薊花。刺深深紮進手指,血流如注。
順着手指往下流。
紀筝努力去想,這不是三哥,這不是三哥。
到底恨,不舍得傷了三哥。三哥死都隻剩半截骨架,可笑,她連骨架都護不住,還是想護他肌膚不破。
于是捉了周蘭澤冒血的手過來,看着哪裡有刺,細細處理傷口。
周蘭澤得逞般地輕笑出聲。
繼續道:“我娘太軟弱了。她心在南國,不想嫁到這裡。是我爹強娶她回來的。”
“若我娘不答應,我南國的外祖父外祖母便會遭殃。”
紀筝有些共鳴,“家人總是重要的。”
“是啊。”
鬼怪面具之下,周蘭澤的唇角提到一個詭異的角度。
家人,總是重要的。對他來說。
處理好傷口,紀筝問了他紗布位置,翻開抽屜找到,替他包紮好,還打了個蝴蝶結。
心情好了些。
她想起從前哄三哥。三哥腦子不靈光,隻有幾歲小兒的智商,摔疼了,下人暗地裡笑話他,趁着主人不在,都不去扶他,就在廊下笑。
紀十一比同齡人要高的個頭,摔在地上,縮成矮矮的一團。
而那些比他年紀大多了的下人,站成兩列,沿着廊道,看他爬行,痛得起不來,低聲笑語。
“傻子爬不起來。”
“加油呀。三少爺?”
“吃那麼多飯,白長個的啊。”
“這麼愛笑?去太陽底下笑。”小道姑紀筝回府,看到這一幕,氣得發了怒。
一衆下人,都被她罰到大太陽底下罰跪去。
紀筝走過去,把紀十一扶起來。
“好重。”紀筝還沒長個,嫌棄地把他扶到最近的石凳上,替他查看膝蓋手肘摔破的地方。摔得不輕,破皮不說,傷到肉了。撕扯下衣服來時,紀十一疼得龇牙咧嘴。
可紀筝表情一兇,他又忍住不哭,癟着嘴,無限委屈。
紀筝畫了師父新教的止血符。粗粗處理。
又差人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