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紀十一又傷着,随意扯了布條,包紮打了個蝴蝶結。
平素常常掐訣的手指,翻飛起來很靈活。
幾下動作,蝴蝶結就打好了。
紀十一瞪大了雙眼,撥了撥蝴蝶結,“妹妹,這是什麼?”
“蝴蝶。”
紀筝騙他,“你要是亂動,蝴蝶就會扇翅膀,灑下癢癢粉,你就會又癢又痛。睡也睡不着。”
紀十一吓得臉色慘白。把手擱大腿上,坐得筆直。一動不敢動。
真好騙。
紀筝勾了勾唇角。
“你在想什麼?”
望着眼前湊近的鬼怪面具,視線對上那對堇色眼眸。
紀筝矢口否認,“沒想什麼。”
周蘭澤執拗逼問,湊近了嗅聞她,“明明出神了,你想誰了?”
是不是那夜……化紙錢時,與她心有靈犀對話的人?
紀筝沒好氣,“想你。”
周蘭澤來攬她的腰。
紀筝避開,“想揍你的一百種方法。”
周蘭澤不開心了,退回去。
紀筝又發現新花朵,與絲羽狀的濱薊花不同。
這花是結成珠串的,沒什麼香氣,但圓鼓鼓蠻可愛。
周蘭澤主動介紹起來,“這是串鈴花。串串紫鈴到人間……”
“打住。”紀筝擺手。
不想聽酸詩。
周蘭澤沒把詩念完,卡在一半,哼哼個沒完。
對付這種很狗的人,紀筝心比石頭還硬。就是不讓她念。
她采了幾束串鈴花,插在琬琰殿的花瓶裡,又舀了些清水養着。
周蘭澤跟前跟後,撐着下巴,手肘頂在桌上,看紀筝有條不紊,剪枝插花。
“你會養花?”
“一點點。”
回道觀的時候,她經常要給花草澆水,還會把遊曆見過的花種帶回去,種在盆裡,委托師兄師妹們代為打理。
等下次遊曆回來,花種就長出鮮花。
時間流逝了。
她用花種的變化,來提醒自己流水般過去的時光。
道長,時短。
不禁忘年。
看到地上都是水,還有摔空的盥洗盆。她撿起盥洗盆。
“我回去了。李嬷嬷該問了。”
“好吧。”
周蘭澤答應了,語氣苦惱。他不想李嬷嬷為難。
等紀筝回去時,謠言又升級了。
這回的謠言是——“夏筝”升為侍女第一天,夜裡成功爬|床了。
少主迷戀她,睡到中午才起。
不小心撞破好事的侍女,觸怒了少主,還被痛罵讓滾出去。
紀筝:……
看到的是這樣,但事實完全不是好嗎?
回到侍女住處,紀筝預料中的不妙境遇,開始了。
她被侍女們集體針對了。
比起被南洋派長老追責,用奇奇怪怪的邪術折磨,這已經是很輕的代價。
紀筝回去,床鋪被子是濕透的。她抱起沉重的被子,要去院中晾曬。
公用的晾衣木架,卻被其他侍女收攏起來,“到點了,該收了。”
紀筝隻能抱着沉重的被子,又放回床鋪上。
她打開櫃子。
放行李的櫃子裡全是死老鼠死蠍子蜥蜴。
一開櫃門就傾了出來,還掉了些到地上,滾過紀筝的衣角。
還有活的毛毛蟲,在紀筝包袱上爬。
南洋派地處密林深處,樹叢濕地多,最不缺這些小生物。
紀筝拿出手帕。
隔着布帕,把毛毛蟲捏起來,放回住所外的樹枝上。
又從屋子角落找來簸箕,把死蠍子死老鼠等都掃進去。扯了塊不用的舊布,統統包起來,找了個坑,埋在樹下。
還念了幾句往生咒。她是修道的,接觸不多,也不知念對沒有。
生靈死後也要入六道,公平極了。
紀筝在樹下耽擱了會兒。
一個眼熟入選的侍女嘲笑,“怎麼,給少主下降頭呢?”
秋蓉扶着淚眼婆娑的春芝芝,冷眼看着。
紀筝笑笑,回屋裡去。
櫃子打掃幹淨了,包袱安靜地躺在裡面。
這些行李,明天不知還要遭什麼罪。
算了,反正都是身外物。
紀筝隻把最重要的畫皮染料,還有小埋娘親的指骨取出來,貼身帶着。
她取了染料的小樣,坐在屋内公用的梳妝銅鏡前。
将染料往畫皮上塗抹。
姿态太過閑适安然,仿佛隻是在描眉上妝。
而不是在給一張畫出來的假皮,補色。
她做得冠冕堂皇,反而無人懷疑。
三下五除二,補好了染料,摁嚴實畫皮邊角。
摸脖子的動作,看上去像對鏡自賞。
“妖妖豔豔,這又是勾搭誰啊?”
門外有侍女經過,還是老一輩侍奉退居二線的侍女,昨日領着她們認路的,吐出這話來。
不可謂不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