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沖她笑笑,“勞姐姐費心,這麼關照我。”
她也有刺人的話,但沒必要說。
那侍女吃了紀筝的棉花拳,啐了一聲,拉着夥伴走遠了。
紀筝收起剩餘的染料小樣,這個得處理幹淨。畢竟和普通的胭脂水粉,是不一樣的。被人發現了就麻煩了。
剛收做一堆。
隻聽一聲悶響,身下一空。
她視線一晃,支撐落空,坐摔在地上,尾巴骨都震疼了。
方才坐的圓凳,早已被人踹倒,橫在那裡。
這種四角支撐的圓凳,穩定性強,女子不使上吃奶的勁兒,輕易踹不倒的。
何況凳上還坐着個人。
紀筝心想,就這麼恨她?
七八個侍女圍在門檻邊看戲,一時分不清,是誰動的腳。
紀筝收起散亂的染料小樣,都摔碎了,辨不出什麼,也好。等會拿去丢掉。
尾巴骨傳來陣陣悶痛。
她站起來時,一隻手得揉着後腰。
“夏筝姐姐,坐穩啊。”
“你懂什麼。昨夜伺候得太好,累着腰了。”
紀筝被逗笑了。
可一笑笑壞了事,姑娘們将之理解為挑釁。
不知是誰先踏了一小步上前的,推搡紀筝的肩,陸陸續續有人你一手我一掌的,過來推擠,手勁從意思意思,變成了帶點洩憤的意味。
誰重推了下,紀筝再次跌倒。
尾巴骨疼,她皺起眉。
師父說,誰欠揍,筝兒你下山打他一頓,也算成全了他。
可這都是姑娘家。
都是沒什麼力氣,隻是為了争生存的資源而互相傾軋的女子。
原本這世界,留給她們的資源,就不多。都被男子拿了大頭去。
她們為了活得更好,不惜攻擊同樣的女兒身,也隻是為了争少得可憐的蛋糕。
紀筝到底生不起氣來。
有人揪她頭發,疼得紀筝頭皮被拽出血來,從發際線流下來,格外駭人。
吓得她們住了手。
“差不多了吧。”
“她臉上都是指甲印,李嬷嬷問起來怎麼辦?”
“怕什麼。她自己沒坐穩摔的。”
三三兩兩都散去了。算是出了氣。
紀筝輕輕歎氣。
丢掉了染料,去打水來擦洗傷口。
是啊。李嬷嬷默許了,默許了丫頭們的不滿,甚至是鼓舞了這種欺淩。
從擢選制度開始,紀筝就該明白的。
處理好一切,紀筝緊緊衣服,走進了深巷,向着書閣出發。
在琬琰殿看到的那本書……
和書閣的細節能對上,有關奢比屍,紀筝的疑惑越來越重了。
她走着走着,總覺身後有腳步聲。
回頭時,那腳步停了,紀筝回身看,什麼人都沒有。
終于,走到巷子拐角時,紀筝再次回頭。
深長的巷子裡,除了她,還是空無一人。大家都去用飯了。
但拐角處,多了一條拉長的影子。
紀筝輕聲道:“出來吧。”
那條影子動了動,轉出來時,是冬畫屏。
紀筝并不意外,“别跟着我。”
冬畫屏臉上本來還有猶豫。一聽這話,頓時愧疚之色加深,小跑到紀筝身邊,“對不住,我剛才……沒有出面幫你。”
她就是害怕。
那麼多人都讨厭夏筝。而且傳言真的好難聽。
紀筝深呼吸,“别跟着我。這與你無關。”
她們,或許也會攻擊畫屏的。
畫屏聽了搖頭,去牽紀筝的手。紀筝輕輕甩開。
三個月内,她要麼離開,要麼與周蘭澤一死一活,沒必要牽扯更多人下水了。
畫屏以為她是生氣剛才自己袖手旁觀,急得冒眼淚,追上去搶着紀筝的手牽。
一個追着牽,一個快步走想甩開。
夕陽斜照,在道路上,投下重疊的影子。
前前後後。
最後,兩個女孩子的身影,還是并在了一起。
并肩去往書閣。
晚霞靜谧。
……
“三妹妹,幫幫我吧。”
秋蓉推三阻四,“這不好吧。長老們脾氣可不好。”
春芝芝委委屈屈,“就讓她犯點小錯,見不到少主幾天就好。我喜歡少主八年了,拼了命進來,不拼一把,我不服。”
“唉……”
秋蓉歎氣。
到底隻是少女心事,别太過分。應該不會出事。
而且那個長老,聽說是對侍女們最寬容的。
應該沒事吧。
春芝芝又囑咐,“這事兒,畫屏那就别提了。”
秋蓉:“這事,和畫屏沒關系吧。”
“怎麼沒關系!”春芝芝原還抱着秋蓉的手臂,這時恨得一甩,“她倆好得恨不得睡一個被窩。她倆頭天就要好一起去看書,天黑才回來。”
“夏筝謀劃好爬|床,畫屏會一點風聲都不知道嗎?但她一句都沒跟咱們提,也沒把咱們當自己人。”春芝芝越分析越生氣。
有時候,人看不慣另一個人,恨屋及烏,她做什麼都是錯,她身邊的人也連帶着看不順眼。
惡意加劇,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内,就惡毒到想要對方的性命。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