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符。”
紀筝燃燒符咒,朝空中抛去。
火焰灼傷,細碎飛灰四散,緩緩墜落。
雨水潤濕的泥地上,出現了紅色的熒光。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這麼多?”
紅色熒光,像某種小動物的腳印,一串串向遠處伸展而去。
可雜亂無比,眼色深淺不一,有新有舊。
南洋派扔進來過很多傷者……
不過,有一團血痕是不一樣的……是一個個橢圓形 ,似圓似方。
紀筝心痛了,這是斷腕……包裹之後的形狀。
畫屏重傷被扔進這後,用斷腕撐着地面,一次次朝外爬行,那得多疼啊。
這熒光,是朝墓地外爬去的。
她沒有放棄救自己。
紀筝順着這熒光跑去,還沒跑出多遠,熒光就憑空消失了。
“怎麼回事?”
血氣……會憑空消失嗎?
死了嗎。
紀筝又在衣襟裡找了找,還好,她藏了畫屏當初包饅頭的那快帕子,上面有畫屏的氣息。
她正埋頭思索,有沒有咒訣,可以應用于憑物找人。忽聽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墓地裡種的松樹,在響動。
“酆都冥燈。”
紀筝架出防禦姿态,朝響動處走去。
此處靠近“葬壓龍角”的地形,斷碑破棺材多,下了雨,地面濕滑,紀筝深一腳淺一腳,鞋面都被碎木片割開了幾道口子。
在種植的松樹後,她看到了兩點綠光。
正當要攻擊時,捏緊符咒的手,猛然一松。
“畫……屏?”
紀筝跌跌撞撞跑過去。
那趴在地上的身影,不是畫屏卻是誰?
紀筝把沒精打采的畫屏扶起來,連扶帶抱,攙到松樹上,讓畫屏靠着休息。
畫屏雙腕包着的紗布,血迹斑斑,被雨水浸濕,卻不再往外淌血了。
“畫屏,怎麼樣?”
紀筝詢問她的情況,手已摸到止血符,動作倏地停住。
“畫屏……”
冬畫屏已經不是冬畫屏了。她的脖子上,有明顯的牙印,血迹幹涸。傷口處,往外蔓延,皮膚已成綠色。
閃電劃過天空,一瞬照亮大地。
紀筝看見畫屏的全身皮膚,都變成了綠色。
畫屏被僵屍咬了。
紀筝嘗試冷靜,“别急,我找糯米,我能救你。”
“能拔除屍毒,沒關系的。”
紀筝重複着,不知道是在安慰畫屏,還是安慰自己。
畫屏說不出話,她在屍化的邊緣。她很早就被僵屍咬死了,再醒過來時,就是在這無盡的墓碑中爬。
不知道要爬往哪裡,隻記得她要爬。
看見紀筝時,她全想起來了。
畫屏看着紀筝,眼神特别悲傷絕望,緩緩地搖頭。
她的意識已經快沒有了。
她嘴巴開合。
紀筝分辨她的口型。
“殺……了……我”
紀筝一僵。
疾行符燃燒到了盡頭。一路疾跑,頭發散亂,垂下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眸。
她轉身背起畫屏,朝墓地外跑。
原本此起彼伏的嚎叫聲,逐漸靠近而來。紀筝“背”走他們的同伴,引起了僵屍群的注意。
沉睡休憩的僵屍醒來,遊蕩的僵屍也聽到了雨中的動靜,朝着紀筝的方向蹦來。
蹦跳的速度,一蹦頂得上紀筝跑好幾步。
酆都冥燈應主人心意,飛到了紀筝身後側。
紀筝:“朱雀和鳴,子孫昌榮!”
用幽冥之力化形,變出朱雀鳥情狀,唬住了那些僵屍。隻是朱雀鳴叫,無法用法術比拟,很快露出了不足。
冥燈的化形被僵屍蹦跳着夠到,撕扯成碎片。
重新化為耳墜,回到紀筝耳朵上,刺得紀筝渾身發冷。
多少争取了一些時間。按她的記憶,再過半刻鐘就能跑出去。
紀筝抱緊畫屏的腿彎,安慰背在背上的人。
“别怕。畫屏,你叫楊畫屏。”
“我記得的,你也要記得自己。”
畫屏露出了獠牙,咬向紀筝。又哭着合上了嘴。
“唔……咔咔……”
她好像要說些什麼,但僵屍化讓她的舌頭腫大,口齒不清。
紀筝朝身後甩符咒,還顧着去聽她說什麼。
她聽清了。
畫屏說得很小聲。
比她們一起躲在竈下吃饅頭時,聲音還要小。可是紀筝聽清了。
“夏筝……不怪你。”
疾跑的紀筝,停在了原地。
劃分祖宗墓地的白線,就在她的腳尖前。
前方的視線裡,深沉雨夜裡,無數點燃的火把在靠近,熒熒遠火,恍如橘紅色的星子,在雨光中氤氲出白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