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火場,那伽墜落的雨是契機,逃生終看她自己。
這一次,她也要努力活下去。
什麼燈陽、紀瑄、還有把崔驚樾“護送”回王府的師父,她都會抓起來,問個清楚!
“鬼陣印。印一,迷魂。”
小鬼怪躲在角落發抖,竟迷迷糊糊朝紀筝過來,小閻王的威壓灼得他皮肉生疼,他一面哭,一面忍不住親近紀筝。
紀筝悄聲說:“幫幫我,騙上面的人下來……”
語氣可憐無助,仿佛被灼的不是小鬼怪,而是她自己。
小鬼怪痛得淚流滿面,忍不住呼喚道:“爹,我上不去。”
一聲接一聲。
紀筝挪着步伐向繩梯走去。
這懸梯,她爬不動,更何況出口還有燈陽。紀筝背貼牆壁候在繩梯邊。
她收了冥燈。底下一片漆黑。
隻有那一聲聲“爹,我上不去”的哀嚎,不住地回蕩。整個水洞向一張深淵巨口,等待上當者的跳入。
燈陽往底下丢了火把,照亮中間一小片區域。
小鬼怪在一頭,紀筝在另一頭,均不在中間,照亮的隻有一片水灘,反射出微微渾濁的光。
“别叫了。”燈陽順着懸梯往下爬,“我下來了。”
那小鬼怪不再叫喚。
燈陽:“你是怎麼控制他的?靠陰差的本事嗎?”
紀筝停在原地不說話。
他一邊爬,梯子發出嘎吱聲,一邊思索,“不對,你的冥燈沒用了,就是個破耳墜。所以你還有别的後招。”
燈陽笑起來,“是驚樾教你的嗎?”
紀筝仍舊不說話,連呼吸都放到了最低。
燈陽快下到底部,看清了散落在地的兩截鈎鎖。
琵琶骨封禁已解,時間長了,紀筝自己的氣回轉上來,事情就麻煩了。倒不是怕她走脫,怕的是她會傳訊會留信息給驚樾。
那樣……就又亂了。
懸梯旁。
紀筝自己都有些魔怔了,不知是疼的,還是失血過多。
她不讓燈陽發現異樣,想誘導燈陽放松警惕。
可燈陽并不是好糊弄的。
原本想打一個時機差,燈陽下來,她就往懸梯上爬,現在隻能換個思路。
拼死一搏了。
琵琶骨劇痛,每做個小動作,都有切膚之痛,她已經痛到麻木。
不能散,那口氣,不能散。
現在她沒有靈炁,沒有别的。
隻有一個水晶球小閻王,必須要一擊即中。
頭頂落下一片陰影。燈陽的口氣似失望,又似松口氣,可以沒那麼歉疚一樣。
“果然,你天命在身,很難殺你。”
紀筝倔強仰頭,和燈陽對視。
燈陽跳下來,直撲倒她,用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太過用力,他那雙瞎了的眼,眼珠子都暴凸。
“火燒不死,水淹不死,那麼最原始的法子,我親手來!”
紀筝喘不過氣,臉漲紅,眼睛都凸出來了。
不想死。
不要死。
不行,她還要殺掉紀瑄
她不能死……
她用力擡起手,手心的水晶球熠熠生輝。
該說燈陽是心慈手軟、瞻前顧後呢,還是太過輕敵。在最後的時刻,沒有用道術來殺她。而是用的最原始的手法。
最後紀筝明白了,是對強者的尊重。
她用水晶球,砸向了燈陽的後腦勺。
眼前閃過崔驚樾哭泣的臉。
“師父——”
怎麼辦呢。那個傻子。
師父和師姐,死了哪一個,都會哭鼻子吧。
紀筝心想,死了會不會回到現代呢?也許她那從不着家的爸媽,會來看望她嗎?會出席她的葬禮嗎?她遊戲裡的那些好友,還會記得她曾經的戲言,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要辦電子葬禮,棺材要粉色的,吊唁要掃二維碼,随白事的禮金。
可笑。
一個個人影走馬燈閃過。父母、小埋、紀相、哥哥……最後是一雙發尖的蛇瞳。
“沒有吾,你早就死了,紀筝。”
她收住了手。又哭又笑。
紀筝吐出口血,燙在燈陽手上。
自己脖子上的力道也一松。
可笑。可笑啊。
燈陽和她,竟同一時間,對自己的對手産生了恻隐之心。
“紀筝——”
她聞到了濃烈的腥氣,還有龍吟。
那個笨蛋,強行鬼炁凝結實體了嗎?
視線中,劃過長條影子,撞開了封水洞的鐵門。他一下掃開燈陽,卷住紀筝放在自己背上,而後沖入地下孔洞,順着地下水,幾下就不見了蹤影。
紀筝在蟒蛇冰涼溫潤的皮膚上。
“那伽。”
鬼蛟背着主人,遊進地下水通道。這是龍的天性,龍的老家。
龍以為畜,故魚鲔不淰。
紀筝吞了逆鱗能避水,抓着鬼蛟的龍角,呆呆看各種魚類怡然跟随,小魚親近地蹭她的手。癢癢的,又冰冰涼。
周圍有罕見的發光魚類,地下水洞的景色,都變得夢幻起來。
氤氲的光,在她眼前模糊。
好疼。
那口強撐的氣一散,她很快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