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姐?師父。”小道士沖扶搖子打招呼。
紀筝像是不懼那煙氣,奪了一旁柴垛裡的柴,捅進竈膛裡。拿了半晌,借足了火,走出去到穿堂角落,最冷的陰風中看着柴棒燃燒。
火光刺目,還有灼出的熱量,烘熱她在三春料峭中冰冷的衣物。
她不再怕火。
心魔解了。
她能感覺到幾乎完全消解的心魔,隻有一絲殘留,隐隐作痛。
所以,昨夜是真實發生過的。
不是她瘋了。
不是什麼東西造出來的幻境。
因為幻境終為虛,不實,無以解心魔。
那為何……一切退到了原點?
紀瑄沒有被他們誘捕到,請神大會還未開始。
紀筝問:“師父,紀瑄人呢?”
扶搖子:“請神大會開始,他答應了赴約的。”
紀筝熄滅了火把。
看最後一縷黑煙袅袅升起,升到三清觀上空。
天空已出現七彩祥雲。吉兆。
紀筝冷笑了一聲,“他不會來了。”
他不僅是個穿書者,而且有金手指。
不僅死了,而且還能複活,讓時間線回到原點。
這才是他“料事如神”,從無遺算的真相。
哪有什麼未蔔先知。
有的隻是一次次的死亡,再複活,再規避修正。
山下。
紀瑄根本沒上山,反而包圍了三清觀。上不來觀中,他就山腳包圍住。請神大會這麼多人,大不了一個個盤查過去,看扶搖子怎麼辦。
這時,山上的人還不知道山下的困局。
皇帝淑妃都來了,淑妃大着肚子還要跪拜墊,心是誠的。就是拉扶搖子去廂房裡“請教道法”,不知在謀劃什麼。
紀筝消化着紀瑄有金手指這事。感到胃裡絞痛。過度緊張産生的冷汗,讓她的思考時斷時續。
紀瑄能死亡後複活。
奇怪的是,除了她,其他人都毫無記憶,就像是被強行修正了一樣。
難道她有什麼特殊的嗎?
不知不覺,行在三清觀中,紀筝已走到了前方的請神大會。
起風了。
寶鼎上綴着的鈴铛響了。
有玄門中人指着天上的七彩雲,“靈了靈了。祖師爺!”
大家都在歡呼,熙熙攘攘,人人面帶喜色,感恩請到了正神。
紀筝茫然地在人群中掃視。
好像想找紀瑄,明知找不到;又好像什麼都不想找。
她看到了師父,看到了羽秀師妹,看到了廖家,看到了無數前輩……
直到……人群中,她看見了極其眼熟的人。
和畫像上一模一樣。
“财神爺……”
紀筝朝着那笑意滿滿的男人走去。
他實在太顯眼了。
長髯飄飄,唇上髭須細長,順着笑容的法令紋向外延展,明亮有神眼,富貴懸膽鼻,長長的一堆耳朵,耳垂又大,且耳珠朝口,富貴不可言。
隻是,他穿着的是一身筆挺的黑西裝。
與周圍古裝的所有人,格格不入。
紀筝很難不注意到他。
在他身邊,有個美麗溫婉的女子挽着他的手臂,身着旗袍,雍容華貴,看起來像是他的夫人。
紀筝走過去,仿佛近鄉情怯,又不敢走。
她看看四周。大家都盯着寶鼎,似乎沒人注意到這位肖似财神爺的西裝男子。唯一有異常的是廖子明,他瞠目結舌,拉着廖如,嘴巴張張合合,什麼都說不出口。見神一刻,隻有滿心歡喜,無盡崇畏,根本難以自持。
人能見神。
是上位對下位的兼容。
“又見面了。”
财神笑眯眯開口。口氣相當和善。
又?
紀筝盯着他的西裝看,财神爺笑起來,“不習慣?”
“這裡……沒有西裝。”
“那地府也不該有電子屏了?”
紀筝忽地想到什麼,臉色有些奇怪。
财神爺提點,“神不受時空限制,過去未來,現代古代,随意穿梭。所謂‘時間’,都是人的思維在起作用。你們叫那東西,上屍蟲?
紀筝點了點頭,财神爺的威壓确實懾人,但是他收着勁。紀筝并不感到難受,反而覺得聽他說話很親切。好像相識已久。
“您剛剛說,‘又’見面了?”
财神爺:“是啊,上回見你,也是這時候。”
什麼意思?她是第二回進入這個世界嗎?
“你在疑惑?是現代的你來到了古代?還是古代的你投胎去了現代,又穿回到了古代?”
财神爺完全切中紀筝所思,紀筝聽得極專注。預備聽課。
财神爺露出燦爛的笑容,“莊生夢蝶,蝶夢莊生,時間的概念,隻會困住你。”
财神夫人捏了捏丈夫的手臂,示意令旗搖晃已撐不住大風要破裂,是時候回去了。他們的身影在慢慢變淡。
紀筝上前一步,“那我到底來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