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死太多次了,生怕一死,眼睛一睜,人又回到白帝江戲班子,那多絕望。
由此便默契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找尋着回家的方法。
家人、兄妹、戰|友、同類。
看到此處,紀筝突然覺得奇怪。
她童年時期,所有人都覺得她和紀瑄關系很好,連她自己也這麼認為,把親密和互相依賴,延伸為了喜歡。
感情,并不是假的。
紀瑄為什麼要燒死她?
廖子明用手指彈了彈紀筝的眼皮,“專心。”
順勢地,紀筝沒有再鑽牛角尖地去冥思苦想,而是繼續看紀瑄的前世。
越是看下去,紀筝臉色就越難看。
因為……這些記憶,她沒有。
她幾乎是奮力自白:“這不是我。我沒做過這些事,也沒說過這些話。”
廖子明被她驚到,委婉道:“小時候的事,未必都能記清楚的。我就記不清三歲吃過什麼飯了。”
紀筝想都沒想答道:“爹特意找人尋的驢乳,治我身上的小兒疹。”
廖子明毛骨悚然,“姐,你記性這麼好?”
紀筝用上牙齒咬住了下嘴皮,點了一點頭。
她記性是最好的。
可紀瑄記憶裡的這些場景,這些話,根本不是她。
廖子明道:“要不再看看?你邊看邊講,我聽一耳朵。”
紀筝順從地閉上眼,仍舊由廖子明的手覆上來,“你看,這裡,她三月三喝香片茶,這不可能,我聞那味道就不喜歡;這裡,我化妝時,喜歡點出山根痣,才不信面相會感情不順,可她卻拿脂粉厚厚地撲了蓋上;這裡,一直是紀瑄哄我睡覺,他再累,不敢在我面前先睡着,自己都會掐自己一把,可這裡他莫名其妙栽倒了,我倒在他枕邊說悄悄話?”
聽紀筝一道道細節分析,廖子明也覺得有道理。
人雖會變,但是不會短時間内種種喜好一齊變了。
紀瑄的記憶裡。
那“紀筝”撫摸着睡着的紀瑄的頭發,手指順着發際線一路下滑,到了下巴,手已握上了他的脖子,微微發緊。
“你要是死了就好了,二哥。”
那話,決計不是紀筝說得出的。可偏偏是頂着紀筝的臉、紀筝的身體說的。
“紀筝”似是冷靜了,松開手,捏住紀瑄脖子上的皮肉,眼神像看死狗,非常冰冷。
良久,她歎了一聲,“好累啊……”
紀筝借廖子明看着,自己起了一身汗。
這是産生了恐怖谷效應。她作為旁觀者去看記憶裡的自己。
有種莫名的非人感。
那個少女,甚至擡眼看來。
明透的眸子,似乎可以穿越時空,射到外界來,直直射入紀筝和廖子明的眼睛裡。
兩個人都胸膛一震。幾乎心跳驟停。
廖子明驚得松了手。
再看時,這段記憶,泰半都被跳了過去。
顯見得紀瑄本人,也非常讨厭這段記憶。
畫面淩亂,最後集中在紀瑄的歇斯底裡。
又一次,“紀筝”在兩人獨處時表現出異常,他揪着“紀筝”的衣領問:“你到底是誰?筝兒呢?你把筝兒弄哪兒去了?”
“你是什麼新穿越來的嗎?你是不是有系統?”
“紀筝”莫名其妙,眼帶笑意,“二哥,是我呀。你在說什麼?”
紀瑄又恍惚了。
開始逼問她,逼問他們共同的回憶。
“紀筝”有些答得上來,有時沉默不語。
紀瑄是敏銳的人,再次抓住她肩膀,“奪舍,是不是奪舍?”
“紀筝”皺緊眉,“二哥,你弄疼我了。”
紀瑄松開手,眼淚像抛沙一樣從眼眶裡搶出來。
她不是筝兒。
她隻是很善于僞裝。
紀瑄想大鬧一場,可眼前“紀筝”暈過去,他一把抱住了,看她慢慢睜眼,是冷冷的模樣,一見她又笑了,“二哥,我睡過去了?”
小紀筝擡手撫他眼角的淚,“二哥哭什麼?”
紀瑄顫抖着眼睫,哽得說不出話來。
他都快被逼瘋了。
到底是不是筝兒?
就在紀瑄最迷茫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人找來了——明路。
黎徜柏的小厮。
紀瑄恍恍惚惚走過去時,聽得黎徜柏在院中同人講話,回話的是個老者,他看着側影眼熟,好像是紀筝的一個什麼師叔,這個師叔的弟子小王爺崔驚樾,就老愛纏着紀筝。
紀瑄聽力敏銳。
“那個瘋美人,不是可以利用下?”
那道士從容應了聲“是”。
一聽見紀瑄的腳步聲,燈陽就徑直穿過院牆,不見了蹤影。
紀瑄疑惑,“瘋美人”是誰?
彼時,他還不知道,被利用的,正是他自己。
紀瑄聽了黎徜柏的建議,又被黎徜柏引薦了與燈陽真人結識。
燈陽真人一語道破天機,“人生遊戲一場,你何必貪戀生死呢?”
紀瑄病急亂投醫,得了這一句,正是醍醐灌頂。
是了,情感真,這裡是遊戲,到底是假。
那個“紀筝”,是不是新的bug?
誠然,是妹妹救他出了死亡複活的輪回,那麼,紀筝必定是遊戲的主角了。一定是主角,才能把他救了出去。
可是,主角也會有bug。
遊戲也會有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