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萬屹滿意地看着台下那些斷肢殘骸,他滿意地點頭:“那麼,接下來,是最後的狂想曲。”
爆裂的音浪沒有來源地響起,充斥着每一個人的耳朵,黑色的氣息從觀衆席開始升騰,巨大的坡形觀衆席瞬間變成黑色霧氣的瀑布,伴随着深紅色的血迹,滾滾将人淹沒。
程鏡秋給定位的地方在樓上,江執奮力避開這些黑霧,順着樓梯一路向上,她有些不解程鏡秋怎麼能夠上到這麼高的地方,沒有電梯也沒有無障礙通道。
很快,江執順着走廊走到程鏡秋定位的地方:演播室。
推開門,門内空無一人。
就好像能看見江執的行動一般,程鏡秋的第二條信息發到江執的手機裡:按照我寫的東西念,從商城兌換一枚變聲藥丸,選擇萬沁的聲線。
江執來不及思考程鏡秋到底要幹什麼,她沒有任何猶豫地選擇按照程鏡秋說的去做。
很快,演唱會的場館中出現萬沁的聲音。
“爸爸。”江執的喉嚨有些緊,但是處于極度癫狂中的萬屹分辨不出這些差别。
萬屹臉上漫過狂喜:“沁沁,沁沁是你嗎?你果然要複活了!我的好女兒,你再等一等,我馬上就讓你複活。”
“爸爸,你别騙了……那個陣法複活不了我。”江執眼中閃過剛才看見的一幕幕,一個父親想要複活自己的女兒,甚至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可是他不知道這隻是一個騙局。
突然,一個刺耳的聲音像是從麥克風裡面傳出來一般:
“那不是萬沁,你不要被騙了,一旦陣法終止,你的女兒就複活不了了。”
“不,我是萬沁。”江執緊緊握住拳頭:“這個陣法不是返生陣!爸爸,你不要再繼續了……”
“即便不是返生陣,可是這些人害死了你,殺了他們也是替你報仇!”
“我根本就沒死,為什麼要報仇?!”
“什,什麼?”萬屹難以置信地凝望着主控室的方向,他踉跄着往前走兩步,癫狂的神色恢複短暫的理性。
“爸爸,你還記得我小時候,你帶我去小區的滑梯區去玩嗎?你說我是全小區最漂亮的女孩子,還給我買最好看的小裙子。”江執哽咽着說。
萬屹的動作突然停頓了。
“後來我長大了,你帶我去參加歌舞比賽,我還拿獎了呢。你還記不記得我高中給你寫的詩,輪回四季,感謝生命中有你。謝謝你爸爸,你給了我雙倍的愛。”
萬屹徹底無力支撐自己:“你真的,真的沒死?”
“真的,爸爸,不要再繼續做傻事,中斷這一場邪惡的祭祀。”
江執看向程鏡秋發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一股酥麻的感覺席卷她的全身: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黑暗,但是……請求你,永遠不要成為這些黑暗的一部分。”
萬屹像一根繃緊之後又猛然松弛的繩子,再這一刻他的情緒徹底崩塌。
看台上,那些狂暴不已的字母像斷線木偶一樣,消失無蹤。
萬屹放下手中那散發着不詳氣息的話筒,話筒中傳來一陣尖銳的笑聲:
“你們以為萬屹放棄了儀式就不會繼續?别太幼稚。”
說完,以這枚黑色透亮的話筒為中心,整個場館内的黑色霧氣愈發濃烈,伴着濃烈的血腥氣源源不斷地往舞台上奔馳,像是一群饑餓的孩子奔向自己的晚餐。
無力的呻吟從四面八方傳來,黑霧的折磨比那些一擊斃命的字母愈發瘆人,它不讓人死,卻給與身處其中的人無窮無盡的痛楚。
沖天的黑氣萦繞在體育館的周圍,江執身處比較高的地方,接觸到的黑氣稀薄,但是一旦觸及,渾身就像是被烈火灼燒一樣的痛楚,即便和那黑氣分開,連綿不斷的痛感依舊折磨着原本就脆弱的神經。
在黑氣的包圍之下,江執已經無法看清觀衆席之中的情形,也無法看到程鏡秋的身影。
“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程鏡秋确實沒事。不知為何,她推着輪椅緩緩朝着演唱會舞台中央而去,一路上,那些滾滾的黑氣像是被什麼東西阻攔一般,無法靠近程鏡秋分毫。
随後,程鏡秋順着舞台的斜坡滑上舞台中央,站在那枚吸收着黑氣和血腥氣的麥克風前。
“你怎麼可以安然無恙地走到這裡!”麥克風的聲音暗啞且撕裂,它左右晃動着,似乎在表示自己的不解。
“生門到陣眼的這條路,叫做生路。”
江執看清楚台上的情形,通過麥克風的擴音聽到程鏡秋的話:你還說你不懂玄學!
麥克風似乎意識到什麼,它上下跳動着:“即便你走到這裡又有什麼用?生門已死,陣法已成,你也隻是祭台上的一個祭品而已。所有在陣法之中的活物,都逃不開成為祂的祭品。”
“祂是誰?”
“祂是至高無上之神,給與人們以力量,滿足他們的心願!”麥克風說出這段話的時候,語氣中是難以遮掩的狂熱。
整個麥克風向前傾倒,聲音虔誠态度恭敬。
程鏡秋聲音淡然,就像根據:
“總結一下,一個利用别人的憤怒,仇恨來壯大自己力量的邪神。既然他老人家至高無上,為什麼還要用這個陣法來增加自己的力量,綜上,他不是至高無上的。”
“你這離經叛道之人!該死!該死!!”
黑色的氣息如海嘯一般朝着程鏡秋撲過來,坐在輪椅上的程鏡秋仿佛一個坐在破船上不會遊泳的人,任憑這些黑色的氣息像她肆虐而來。
就在程鏡秋整個人快要被黑色的氣息吞沒時,一道瑩潤的光出現在她的手中。
如摩西分海,黑氣的湧動戛然而止。
程鏡秋上上下下抛擲着自己手中的那枚神之心碎片,玩味地說:“唯有深淵和人心不可直視,那麼,神之心不知道可不可以直視?”
說完,她随手将手中的這枚神之心碎片抛出,麥克風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演唱會之中:
“不!不可以……”
“什麼不可以?”程鏡秋無辜地回問。
瑩白色的神之心碎片沒入舞台中央的陣眼之中,那陣眼是一個極為不起眼的黑色漩渦,很快,爆裂的氣息以這個漩渦為圓心朝着四周散開,如同靜止的默片一般,無盡的黑色漩渦中蜿蜒出瑩白色的裂紋。
又好像天光乍現,陽光沖破了層層烏雲的阻礙,展露出些許微芒,向世人展現它的存在。
黑色的氣息無聲地噴湧着,試圖淹沒這一絲一縷的瑩白,可是瑩白色的光雖然弱小卻始終頑固,不肯輕易被吞噬。
世界變成一片混亂的黑白馬賽克,從江執居高臨下的視角看,就好像老舊電視的雪花,七零八落地閃爍着,伴随着黑暗中低低的哀鳴與嘶号,骨頭縫裡都滲出寒氣。
突然,一直嚣張着左搖右晃的話筒猝然墜地,巨大的回聲在場館内反複回蕩,刺耳的嘯聲讓人恨不得自己沒長出耳朵。
至于程鏡秋,她不知道從哪裡搞出來的耳塞,讓她自己免于尖銳噪音的困擾。
江執感到自己的臉上有一股冰冷的涼意,手下意識地往那裡一抹,是血……
我不暈血啊……怎麼有點要失去意識了?
畫面定格,林岩呆呆地望着遊戲内:
“這個副本,結束啦?”
回答他的是藍歌歌和司空玦的沉默。
三分鐘後,元一熊貓憑空出現,拖着有氣無力,仿佛抽煙三十年的嗓音說:
“bug警報……主腦過載,無法分析此種極端情況……”
“建議啟用緊急方案……強制下線……待運行計算完成之後,再公布系統結算。”
元一說話的時候,聲音一頓一頓的,讓人心跳也跟着上下起伏,藍歌歌預感到自己接下來無窮無盡的加班命運,内心發出一聲巨大的咆哮:
曲!紅!纓!
程鏡秋被彈回到初始空間之中,一片漆黑的空間看起來暗淡些許,程鏡秋聊表關心:“你看起來好像要死機了,沒事吧?”
主腦和與主腦同頻的元一:……
“有事。”
“多喝熱水!”
程鏡秋直男發言,毫不猶豫地退出遊戲。
元一和主腦: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爆發了智械危機,程鏡秋一定是罪魁禍首,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