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
“戳。”
“橫掃。”
程鏡秋坐在輪椅上,手中拿着一截斷掉的羽毛球拍,她面前的林小艾也拿着一截,粗柄的一頭作為攻擊端,避免真的傷到人。
此時,林小艾額頭已經流下不少汗水,其中有一部分是因為激烈運動而造成的,還有一部分是因為,足足攻擊了二十分鐘,她卻一下都沒有擊中程鏡秋。
明明,程鏡秋就坐在輪椅上,連動都沒有動一步,可是她就是沒辦法集中程鏡秋一下。
每當自己的攻擊襲向程鏡秋的身體時,程鏡秋手中的那一截羽毛球拍就會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攻擊路徑上。
林小艾不斷地分析着,即便是寫數學作業的時候,都沒有此刻集中。
一定要打中一下。
林小艾此時已經忘記自己之前經曆了什麼,單手緊緊握住羽毛球拍的一段,步伐愈發堅定,一定要打中一下!
“叮鈴鈴——”直到體育課的下課鈴聲響起,林小艾才恍然回過神:“這,下課了?”
程鏡秋将手中的廢棄羽毛球拍往原位一扔,拍拍雙手:“晚飯的時候再練。”
就在此時,林小艾的羽毛球拍從斜刺裡攻擊過來,林小艾卡住程鏡秋的視角盲區,眼看着自己的球拍就要打在程鏡秋的肩膀上,誰知,程鏡秋右手那麼一握,攻勢迅猛的羽毛球拍穩穩地被她攥在手心,緊接着,程鏡秋使巧勁一扭,林小艾手心一麻,下意識松手。
不好。
程鏡秋将羽毛球拍往天上一抛,羽毛球拍迅速調了個個,程鏡秋用粗柄的那一端迅疾地集中林小艾的肚子:
“偷襲的時機把握得還行。”
随後,程鏡秋把這根羽毛球拍同樣精準地扔回原位,和林小艾一前一後朝着教室走去。
從器材室到教室的這一段路都沒什麼人,林小艾走着走着才感覺到整條腿都有些發麻,手臂也有些許酸疼:
“那個……即便我現在開始學這些,也不可能一兩天就學會以少打多……”
程鏡秋訝異地回頭:“誰告訴你要以少打多?”
“那你教我這些是……”林小艾不解。
“有時候找準對手比蠻幹省事。”
“如果你被人圍毆……”
“那我用輪椅就可以創飛他們。”
程鏡秋不僅這麼說,而且她按下輪椅上的某個按鈕,透明玻璃罩從兩側升起将她護在輪椅上,随後輪椅飛速朝着前方沖去,這樣的沖擊力之下,一般人的學生隻有慌忙躲避的份。
林小艾突然有點想笑,她是這麼想的,也就笑了出來,唇角向上蜿蜒的那一刻,林小艾覺得自己的唇角有些陌生,因為她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笑的動作了。
“可是我沒有輪椅,那如果我被圍毆的時候……”
“上一個讓我幫忙寫答案的人可沒有什麼好下場,自己想。”程鏡秋繼續朝前移動着,并不打算正面回答林小艾的問題。
林小艾咬咬唇:
“我可以……先假裝打不過,然後朝着領頭的人滾,然後橫掃踢倒她,用膝蓋抵住她的喉嚨……”
“及格答案。”
“可是,他們會不會更加變本加厲地對待我?”
“一般欺負你的人都會有一個相同的特質。”
“什麼?”
“欺軟怕硬。”
程鏡秋二人回到教室。
馮霜等人早就回來,看見程鏡秋和林小艾在一起,眼中帶着些許憤怒,可是當程鏡秋看過去的時候,馮霜悻悻收回她的目光。
接下來都是文化課。
林小艾接着課本的遮擋時不時打量程鏡秋,她看起來很享受上課,雖然在林小艾的認知之中,沒有人會喜歡上課,但是程鏡秋看起來表情認真得很,還時不時回答老師的問題。
正常得近乎不正常,以至于本來無心聽課的林小艾老老實實聽完下午的課。
這天一直到晚自習下課,馮霜和夏滟都沒來繼續找林小艾和程鏡秋的麻煩,哪怕林小艾獨自去洗手間上廁所,也沒有被這兩個人帶着女生堵在洗手間。
回到寝室,林小艾專心緻志地在自己能夠上鎖的日記本上寫着。
我想,神啊,是我錯怪你了。
當我向你祈求的時候,你沒有回應我,但現在你一定是聽到了我的苦難,所以才讓他來到我的身邊,讓我的内心得到最後的一絲溫暖。
朝夕和林小艾肩并肩從操場走回教室,因為林小艾身上滿是淤青,走起來特别慢,朝夕沒有抱怨,隻是溫和地說:
“不着急慢慢走。”
“何老師不喜歡學生遲到,朝夕要不你先走吧。”林小艾低下頭勸道。
“我做錯了事,被罵也是應該的。”朝夕的語調依然很溫和:“人所受的苦難必定有自身的原因,那麼苦難來臨的時候,唯有忍耐。”
林小艾原本低垂着的頭愈發低了。
兩人回到教室,果然,何老師臉色很難看:“這才開學幾天?上課就開始遲到,再上幾天學,是不是跑得人影都看不見?出去站着!”
林小艾一言不發地拿起課本,走到教室外面,朝夕也跟着她走。
“其實我覺得出來也不錯。”朝夕靠在牆上,微微側頭看着有些沮喪的林小艾:“反正在裡面還是在外面都不會聽課。何老師講得比天方夜譚還讓人難以理解。”
林小艾捏緊手中的筆:“你也這麼覺得?”
“物理真不是普通人能夠學的東西。”朝夕的這句話激起林小艾的共鳴:“沒錯,真的學不懂。”
朝夕拿起自己的草稿本,草稿本上畫滿了格子,朝夕提議:“我們一起玩五子棋,五子棋你會吧!”
草稿本在兩個人之間來回傳遞着,林小艾漸漸忘記自己處于被罰站的窘迫之中,隻覺得以前漫長無比的物理課一晃神就過去。
打下課鈴的時候,林小艾甚至有一點意猶未盡。
馮霜此時已經從教室門口走出來,親昵地挽着夏滟的胳膊,經過林小艾身邊時,輕哼。
林小艾下意思地給馮霜讓路,誰知馮霜另一隻手不容分說地挽住林小艾的胳膊:
“小艾同學,我們一起去洗手間吧。”
朝夕收起畫滿了棋子的草稿紙:“我們下次再玩。”
說完,側身走進教室,而林小艾卻被馮霜強硬地拽着往洗手間走,林小艾搖頭:“我不……去洗手間……”
“不去?”馮霜給夏滟使個眼色,夏滟從另一邊架住林小艾:“為什麼不去?你現在不去,難道可以一天兩天都不去洗手間嗎?”
夏滟說話的聲音很輕柔,甚至臉上還帶着笑,可是從她嘴巴裡面說出來的話卻像刀子劃破皮膚,讓林小艾下意識發抖。
上課鈴打過三遍,林小艾濕着頭發從洗手間走出來,馮霜和夏滟已經回了教室,林小艾沿着空無一人的走廊踱步,身上的校服濕了一半,秋風掃過,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好冷。
林小艾垂下頭,試圖把自己藏在衣服裡面,她不由得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去宿舍換褲子的時候把朝夕的外套留在宿舍裡面,而此時弄濕的是她自己的外套。
“你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朝夕和你不一樣,你自甘堕落,但是人家可是前十名!”馮霜有些尖銳的聲音回蕩在林小艾的耳邊。
“不知道你在癡心妄想些什麼,林小艾。”
“警告你不要肖想自己不該肖想的東西。”
夏滟的話語中夾着冰碴子,凍得林小艾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