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北風以為自己還得費一番口舌,誰知道程鏡秋就這麼答應了,他怔愣片刻,說出一早準備好的腹稿:
“既然算卦,那卦錢……”
“你給我算卦,我肯定不能讓你吃虧。”
祝北風期盼地看着程鏡秋,正準備提出自己的條件,誰知程鏡秋快上一步:
“但是你能算出來的東西我未必算不出來。”
祝北風連連搖頭,自信道:
“程小姐,我雖然在其他方面天資有限,但也是師父門下首徒,我能算出來的東西,尋常人必然是算不出來的。”
江執心說那也得程鏡秋是尋常人才行。
“不如這樣,你給我算,我算你算出來的卦,如果我算錯了,自會給你卦錢,若是咱們兩算的一樣,那卦錢自然也就沒有。”
程鏡秋像是找到飯後消遣一般,興緻勃勃地看着祝北風,祝北風差點被那算來算去得說法繞暈。
祝北風沒曾想對面還要和自己比算卦,上下打量程鏡秋,實在沒從她眉眼中找到一絲屬于玄門的特點,心一橫:
“如此也可。不知程小姐想算什麼?事業,姻緣,還是過往,未來?”
“我學藝不精,就簡單算算兇吉。”程鏡秋手指在輪椅扶手上輕敲:“算今時今日的兇吉。”
“如何驗證我二人算得是否相同?”祝北風又問。
“自然是寫在紙上。”活動室有紙筆,江執去拿了兩份,分别遞給程鏡秋和祝北風。
祝北風朝程鏡秋投去一瞥,還未還是蔔算,程鏡秋已經開始在紙上寫結果。
祝北風眉心猛地一跳,随後雙指一并,拇指并攏測算起程鏡秋今日的運勢。
三分鐘後,祝北風審慎地在紙上寫下蔔算的結果。
程鏡秋寫好的紙早就放在桌子上,祝北風壓低嗓子,聲音極為沉重:
“程道友,蔔算的結果很是不妙。險象環生,危機四伏……實乃大兇之兆。”
程鏡秋點點頭:“你打開看看我算的結果。”
祝北風攤開程鏡秋放在桌子上對折起來的紙,上面赫然寫着兩個字:大兇。
這紙就放在祝北風面前,絕對沒有即時掉包的可能,更何況,祝北風自認沒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搞那種不入流的小把戲,那麼,程鏡秋居然真的會蔔算之術?
一滴汗順着祝北風的發叢流下,程鏡秋明明在自己蔔算之前已然寫下結果,難道她連自己蔔算的結果都可以預測?
“蔔算之術不可運用于自身,程,程道友如何能算出這般一模一樣的結果?”
“我算的不是我的命途,而是算你算出來的結果而已,這并不是很難。”
祝北風眼中帶着一絲驚疑,似乎想從程鏡秋的臉上探出些什麼,可惜她隻是随意轉動着手中的筆,挑眉問:
“還算嗎?”
“算。”祝北風咬牙。
“那算算我過去的運勢。”程鏡秋繼續給祝北風出題。
祝北風繼續蔔算起來,這一次,他蔔算得更加認真,額頭鼻尖出現細細密密的汗珠,五分鐘後,祝北風謹慎地在紙上寫上結果,看着自己面前的另外一張折好的紙,和上一次一樣,這張紙離自己很近,離程鏡秋卻很遠。
祝北風語氣肅然:
“利劍倒懸于頂,雷霆彙聚于身……亦是,大兇之兆。”
程鏡秋依然點頭,下颌朝着自己寫的那張紙支着:“看看吧。”
祝北風迫不及待地打開程鏡秋面前的紙,江執也湊過去,隻見紙上依然是兩個字:大兇。
祝北風發叢的汗連成水線,細細密密地順着臉頰往下流動,他驚駭地看着程鏡秋那沒有絲毫變化的臉色,内心惶惑不已。
“還算嗎?”程鏡秋轉動着手中的筆,祝北風的腦子像是被一層紗布裹住,過了好幾分鐘才幹着嗓子道:
“算。算,什麼?”
“算算我的未來是什麼運勢。”程鏡秋的語氣絲毫聽不出對未來的期盼,但是江執卻有,江執無比希望祝北風這次算出點好的結果,無論如何,一個人過去兇,現在兇,總不能将來還是大兇之兆,老天爺未免太不講理。
這一次,祝北風蔔算的時間比往常任何一次更久,他反反複複蔔算了三四次。
以至于程鏡秋無聊地從輪椅下方的儲物袋裡取出一本書來看。
終于,祝北風顫抖着手拿起筆,再一次寫下蔔算的結果。
他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程鏡秋面前,此時祝北風的嘴唇泛白,唇紋深重,目光些許渙散:
“虎狼眈眈群環伺,四面楚歌……無處逃。還是,大兇。”
江執心猛地往下一沉。
聽到這個結果的程鏡秋臉上卻浮起一抹極淡的笑:
“祝道長功力不俗,看來不是什麼江湖騙子。”
祝北風放下自己寫的紙,看向程鏡秋早已寫好的那張紙,在拿起那張紙的瞬間,祝北風感覺自己的手臂似乎失去了力氣,又或許是因為這張紙重逾千斤。
紙被緩慢地展開,上面依然是程鏡秋寫下的蔔算結果——
大兇。
祝北風雙腿一軟,向下坐去,他心頭猛跳,原以為自己要摔個結實,誰知下落到一半被椅子接住。
他駭然看着面前安靜看書的程鏡秋,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震驚于她處處兇險的一生,還是震驚于她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兇險之極卻根本不為所動的表情。
“你,不怕嗎?”祝北風啞着嗓子問,哪怕是圍觀的江執都覺得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