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怕什麼?”
程鏡秋合上書,看着祝北風的眼睛反問:“有吉才有兇,若是日日都是大兇之兆,于我而言和日日都是大吉之兆也沒什麼不同,再說……”
祝北風和江執像渴求的學生一般望着程鏡秋。
“再說,别人的命是算出來的,可我的命,算或者不算,都決定不了什麼。祝道長可還要卦錢?”
祝北風哪裡敢要卦錢?他擺手搖頭:“貧,貧道不曾算出分毫,如何敢要卦錢。”
“那走吧。”程鏡秋轉動輪椅的方向,朝着活動室門口走去。
“去,去哪?”祝北風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傀儡般跟着程鏡秋的輪椅移動。
“五樓,看醫生去。”
“我是c組,時間——”祝北風掃向程鏡秋身後的江執:“莫非江醫生你是b組?”
“沒錯,差不多到時間了。”
江執推着程鏡秋的輪椅朝着活動室外走去。
程鏡秋的輪椅可以爬樓梯倒是省了江執不少事。
三人走到四樓,看到一隻鳥形狀的雕塑。
這雕塑分外精巧,鳥目栩栩如生,仿佛能夠轉動眼珠子,可是這鳥的翅膀處卻是兩個斷口,斷口處有暗紅色的痕迹。
祝北風心頭一凜,朱雀斷翅——陰風好像貼着祝北風的大腦皮層而過,激起一陣透心徹骨的寒意。
不止祝北風覺得毛骨悚然,江執握着輪椅的手也滿是汗珠。
這裡明明什麼都沒有,卻給人一種被無數雙眼睛的注視着的感覺,但仔細看去,門上,牆上,什麼都沒有。
祝北風亦步亦趨地跟在程鏡秋身側,掏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羅盤,口中念念有詞。
當祝北風念完自己口中的律令,氣氛頓時輕松不少,那些窺視的,滿含惡意的模樣全部消失無蹤。
程鏡秋側目看向祝北風,這位道長倒有幾分真本事。
三人無驚無險地來到五樓。
此時,本該在禁閉室的朝夕已經站在候診室之中,他唇角噙着一抹淺笑,似乎在和周圍的人說着什麼。
朝夕突然側身看向程鏡秋三人所在,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曾減退:
“你們也是來看醫生的嗎?進來坐。”
祝北風疑惑地和江執對視一眼,這個人不應該在禁閉室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江執眼中是和祝北風一樣的疑惑。
三人進入候診室,候診室很大,兩條長長的椅子供人坐下等待,椅子上的人不多,大多坐得比較分散。
大多數人沉默地坐着,有的倚靠在牆壁上,手指小幅度地顫動着,有的額頭滿是冷汗,雙眼顫動似乎在經曆一場清醒的噩夢。
相同的是,他們大部分都顯出幾分神志不清。那些藥物看來開始發揮作用了。
程鏡秋身旁的江執也不例外,打了個綿長的哈欠,找到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下,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淚水:
“我大概被藥物影響了。”江執清楚一些心理精神類藥物的副作用巨大,說着話,江執手中出現一枚注射器,她冷靜地找準血管,紮入。
“這個藥有用嗎?”
江執目光遲滞地看着祝北風,有氣無力地回答:“有用,但我可能得先睡一會。”
兩種藥物在體内抗衡讓江執困倦得很,她迷迷瞪瞪地閉上眼睛,緊靠着程鏡秋的輪椅打起瞌睡。
祝北風啧啧感慨:“不愧是醫生。”
突然,看診室的門被沒輕沒重地打開,蔣文林嗫嚅着唇,嘴巴裡說着奇怪的話:
“下雨了……下雨啦?”
他的音調忽高忽低,在普通人聽來很是有幾分癫狂,他沖到等候區的人身邊,挨個說:
“下雨了!”
“哪有下雨?”
似乎得到的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答案,蔣文林搖着頭走到下一個人面前:“下雨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但是他并不因此感到氣餒,繼續朝着下一個人走去:
“下雨啦!”
那人不耐煩地揮揮手,像是在趕走一隻惱人的蚊子。
緊接着,蔣文林走到朝夕面前,帶着疑惑的腔調問道:“下雨了?”
朝夕目光堅定且溫柔地看着他,唇角輕輕翹起,随後堅定地回答道:
“是的,下雨了,你看你身上都濕了。”
蔣文林終于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手舞足蹈地大喊:
“下雨啦!下雨啦!!”
随後,他邁着歡快的步伐消失在走廊深處。
祝北風身上泛起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