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高興道:“好!”
齊周笑了:“小小年紀離開父母還好?”
白楊解釋道:“能在公子院裡伺候,體面又輕松,還能長見識,學識字,多少人羨慕我呢。”
齊周點點頭,盡量理解白楊的想法。
下第一場雪的那天,齊周見到了常哥兒的父親,将軍府老管家忠伯。
一個面容異常嚴肅的中年男人。
在園子裡碰上的時候,常哥介紹道:“齊周,這是我父親,府裡以前的管家。父親,齊周是公子在淺水縣結識的朋友。”
齊周拱手見禮,忠伯躬身彎腰。
齊周正要扶起忠伯說不要客氣,忠伯已經起身,厲聲朝常哥道:“公子的朋友,你怎可直呼其名。”
齊周吓了一跳,忙調和道:“沒關系,大家都是朋友,怎麼叫都行。”
忠伯明顯還是對常哥不滿,隻是齊周在場,他暫時收住了:“齊公子是公子的朋友,理應敬重,不可壞了規矩,亂了尊卑。”
常哥兒站在一旁,低眉垂目,不敢反駁。
齊周顧及着常哥兒的面子,很快就與兩人分開。
沒想到待人溫和的常哥,有個這麼嚴厲的父親,兇得跟教導主任似的。
而那頭的父子倆繼續遇到齊周之前的話題。
“這兩年我在外巡查紀府的産業,發現不少問題。挪用公款,洩露配方,假貨真賣,公權私用,還有仗勢欺人的!這些混賬東西敗壞的都是将軍府的名聲,簡直無法無天!”
常哥擔心道:“你這樣鐵面無私就不怕得罪人?”
忠伯梗着脖子,義正言辭:“身為紀家的總管事,監督下面的人盡忠職守,豈可貪生怕死,辜負主子的信任!”
常哥知道父親的脾氣,一向把紀家的利益看得比他自己重要。
但自從父親把将軍府和皇城的産業交給自己打理之後,兩年多一直在外奔走,惹得部分心虛理虧之人心生不滿。
有公子撐腰,他們暫時不敢明說,但觸及到那些人的利益,他們豈會善罷甘休,隻怕正在找機會對付父親。
常哥隻想勸父親手腕溫和一點,但他怎麼可能聽。
“我不該這時候回來,但公子來信說要籌備婚禮,催我回來。交給你,我确實不放心。”
常哥兒面無表情:“你是為小姐的婚事回來,不是為我的。”
忠伯看了一眼話中帶着不滿的常哥,并未反駁,而是訓斥道:“小姐身份尊貴,本應匹配更好的男子,奈何她偏偏喜歡你。你要存感恩之心,成婚後日日侍奉在前,小心呵護,萬不可讓小姐受一絲委屈。一不許納妾,二不許變心,若做出半點對不起小姐的事,我必先打斷你的腿,再向小姐謝罪。”
常哥兒越聽眉頭越緊:“這些不用你說,我自會做到。”
忠伯歎口氣,懊悔道:“早知如此,十年前我就該為你娶妻,今日小姐也不會嫁給家仆之子,被人恥笑。死後我該如何去見将軍和老太爺啊!”
常哥兒終于忍不住吼道:“我知道自己是家仆之子,你不必日日提醒我不配做公子的朋友,不配做小姐的夫君!”
吼完常哥轉身就走,漲紅的臉顯示着他十分憤怒。
忠伯被從不忤逆他的常哥吼得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指着常哥的手抖了半天。
雪花紛紛揚揚,落在屋頂是白,落在地上是泥。
晚上齊周問起忠伯的事,紀雲景并未隐瞞。
“祖父對忠伯有救命之恩,所以忠伯對紀府十分忠心。父親母親在邊關時,是忠伯照顧祖父,料理家業。我和雁兒被接回皇城,一時難以适應,多虧了忠伯悉心照料,他對紀家的付出早就還了恩情,隻是……”
齊周好奇:“隻是什麼?”
紀雲景:“隻是忠伯性格非常執拗。我曾把身契交給他,給他家産放他自由之身,他竟然讓我賜他一死,從那之後我再也不敢提讓他走的話。”
齊周驚訝忠伯如此精貫白日。
紀雲景:“這份忠心不僅貫徹了他的一輩子,甚至要求常哥兒繼承心志,時刻提醒常哥不可逾矩。正因如此,我們雖一起長大,卻始終無法和他當真正的朋友,再親近他也守着主仆的規矩。”
齊周想到雁兒,問道:“那忠伯怎麼會同意雁兒和常哥的婚事。”
紀雲景:“确實不同意。”
齊周皺眉。
紀雲景淡定道:“所以我隻能用主子的身份通知他,而不是征求他的同意。”
齊周松口氣。
“但忠伯還是不願。”
齊周重新提起一顆心:“那怎麼辦?”
紀雲景給爐子裡加了塊銀炭才擡頭對上齊周憂心的眼神:“他提議讓常哥入贅紀府,子孫後代全部姓紀。”
齊周不滿道:“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我差點以為要看一出棒打鴛鴦了。”
随後想到什麼,齊周立即問道:“常哥有兄弟姐妹嗎?”
紀雲景搖頭。
齊周這次真的震驚了。
古人最注重子嗣香火,忠伯主動把唯一的兒子送給主家,這得多赤膽忠心才做得出來。
“那常哥願意嗎?”
紀雲景歎口氣:“常哥兒說,他雖然願意,但還是傷心忠伯不提前與他商量,擅自做主,未将他這個兒子放在心上。”
不知為何,齊周聽完莫名開始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