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頭都快炸了。
紀辛感覺自己掉進了地底,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無法發出一點聲音,他艱澀地閉上眼試圖勸誡自己目之所及全是幻覺。
再次睜眼的瞬間,撞進眼簾的景象讓他才做好的心理建設瞬間崩潰。
顧律弛語氣似笑非笑:“紀辛,你終于能看見了。”
終于能看見,它們的存在。
聞言,紀辛膝跳反射一般,猛地将整副餐盤掀翻。
随着‘哐當’一聲響動,在人類的視線範圍中那些原本還全方位盤踞在天花闆、牆紙、立櫃以及地面上的粗碩藤蔓以某種難以置信的速度傾巢而出,整個卧室仿若被壓抑沉悶的黑色油漆傾瀉而下。
紀辛滿臉慘白地目視那些滕蔓飛速竄動的終點......竟然是落在地上的,殘留着自己齒痕的‘肉排’上。
聯想到自己剛剛吞落進肚的東西,人類瞬間沉了臉。
他單手捂嘴,手腳并用地後退了兩步,被汗沾濕的背脊很快就被床頭抵住。餘光裡那塊殘留‘肉排’被滿地抽搐的滕蔓瞬間蠶食的一刻,紀辛忍住腹中翻江倒海的蹦亂,面色幾近扭曲:
“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
隻見顧律弛半垂着眼,皺眉略過地闆上七扭八的一片,等撩起眼皮看向自己時,紀辛直接打了個冷戰。
顧律弛臉上明明沒有多餘的一絲表情,他腦子裡卻忽然蹿過一陣電流,莫名地......感受到對方心情貌似不錯。
下一瞬,他因為男人給出的答案,直接蹲在原地、呼吸發緊。
“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對方唯恐他聽不清一般,引領紀辛的視線跟随自己環顧四周,耐心地重新解釋:“紀辛,我把最健康粗壯的那根滕蔓,送給了你。”
紀辛下唇被牙齒狠狠地咬住,他極力忍耐了一會,終于穩住腹中的痙攣,緊繃着聲線換了個問法:“為什麼?”
難道隻想讓自己看清爬滿屋子,連個縫兒都不留下的藤條?
不對!絕不僅僅是這樣。
青年腦海中閃過那些藤條蜂擁搶食的畫面,心裡堵得更慌,更意外地發現自己竟能準确判斷顧律弛開口回答自己的時機。
“紀辛,你很聰明。”
話音落下,顧律弛突然伸手,掌心向下勾了一下。
僅憑一個動作,紀辛卻不由自主地朝男人的方向坐了過去。
等察覺過來,人類的面部一下子扭曲得格外恐怖。
——他不僅能夠單方面地感知顧律弛的部分情緒。
——顧律弛更能夠準确拿捏、甚至操控自己!!!
紀辛突然垂頭,叫人看不出表情,渾身汗濕得像是剛剛從蒸籠裡出鍋,又用雙手死死地摳住床單,因為強烈的屏息動作脖子上青筋暴漲,而他的臉則因為缺氧肉眼可見地由紅潤轉變成蒼白。
從顧律弛的角度隻能看到他忽然顫抖的肩膀。
貌似人類這種表情豐富的物種所特有的憋笑特征。
顧律弛的臉色終于有所松動,他再次脫口的聲音難掩貪婪和興奮:“紀辛,你在高興嗎?”
作為人類,紀辛能看到自己的分.身,通感自己的一部分情緒,甚至可以通過配合完成完美無缺的協作。
世間絕大多數的生物都是慕強的。
顧律弛覺得紀辛也不例外,從而短暫放松了對他的意識操控,任由眼前這個自己的所屬品去消化那些無用但切實存在的情緒。
然而,就在男人細數人類頭頂精巧可愛的發旋的時候,忽略掉能夠完全推翻他先前所有假想的一幕——
紀辛被碎發遮住的雙眼裡,瘋狂混合憤怒,難分你我。
他近乎自虐地單手掐住脖子,又張嘴任另一隻手的食指和中指從舌根處擠入,一路直碾會厭。
哪怕青筋暴漲,整個細巧的咽喉都差點被異物撐爆,人類依然手下發狠,朝口腔最深處按了下去......
下一刻,他哭了。
看着被吐出的‘肉排’殘渣,流出生理性的淚水。
周遭的空氣瞬間變冷,這次詢問變成了顧律弛壓低的聲線:“為什麼?”
卑微的人類......怎麼能抗拒強者賜予的禮物?
然而,紀辛擡頭的速度比任何一次都快,他明明滿臉慘白,唇色卻鮮紅得吓人。
等視線裡那堆烏煙瘴氣的藤蔓徹底消失的時候,他才肯勉強回答顧律弛的問題。隻是現在,面上已經徹底恢複那副再無任何掩蓋的冷漠和厭惡。
“為什麼?”紀辛眼睫輕斂,仍掩不住森冷和戲谑。
他尋到男人緊繃的下颌線,于是更加冷漠地牽動嘴角,好像徹底被這種天真的殘忍冒犯到:“你當自己是誰?我的丈夫、愛人?所以我必須事事言聽計從,就算被迫吞下莫名其妙的東西被掌控也要無怨無悔?”
“可惜你不是他,”紀辛輕靠在床頭,在對方的沉默中低垂着眼出最後一擊:“你不是顧律弛......”
“——你還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