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辛“嗯”了一聲,囑咐按時上門。
電話那頭的人一愣,明顯沒有料到雇主是個男人,還是個聲音極好聽的年輕男人。出于職業操守,他隐晦提醒:“看您隻點了一人的酒水套餐,作陪的十八個男模.....難不成是手誤?”
“十八個沒錯。”紀辛精心算過,顧律弛的房子不大不小,十八個人剛剛好。按說他挑的男模每個都價格不菲,顔值身材湊在一起能抵上當紅娛樂圈好幾個男團,更别提個個都比顧律弛年輕比他知情識趣。
他就不信了,這還斷不了自己做任務上頭的瘾。
電話那頭短暫地沉默了兩秒,小心翼翼地詢問客人有沒有什麼别的要求,又好心地附上好幾個選擇:貓耳、男仆、女裝......
紀辛胸口堵着一口氣,心不在焉随口選了第一個。
電話挂斷之後,紀辛看着門口的方向一直在走神,好似亡夫雨夜裡敲門的片段就發生在不久前。而現在門外天光正亮萬裡無雲,紀辛瞌上眼睛癱到沙發上,若不是靈魂出竅的痛感過于刻骨銘心他甚至以為任務對象是怪物的過往是種幻覺。
他搖了搖頭,試圖分散注意力。
話說顧律弛回家之前他在做什麼?
紀辛的回憶停留在自己定好機票收拾行李的畫面上,可當目光觸及到樓梯口上原本擺放行李箱的位置後,他忽然失識般地坐起。
——那隻皮質的箱子根本不在!
吳初梅走的時候手上空空如也,答案呼之欲出。
紀辛發誓,他的心跳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混亂過。
而真正令他呼吸加速、血液上湧的原因在于那隻被顧律弛帶走的行李箱裡除了日常衣物,還有他用來換洗的内!衣!褲!
紀辛一閉眼,腦子裡都是對方連他用過的餐巾都不放過拼命聞嗅的畫面。
“靠!”紀辛腦海中閃過幾幀更詭異的幻視,表情猙獰中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古怪。
他無比清楚地記得,顧律弛那些密密匝匝的藤蔓不止一次地誇過.....自己好香。
可再香又有什麼用?
鼻子比誰都靈的狗東西不還是跑了!
盡管顧律弛的離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于紀辛和對方那場關于‘喜歡與自由’的博弈,而紀辛作為這場較量占據絕對優勢的勝利者卻實在高興不起來。
一次性點了十八個男模又怎樣?
能夠狂刷顧律弛的卡滿世界旅行又能怎樣?
他的手指握緊遙控器,因為胸口那片坍塌的空洞,甚至沒有察覺自己的指尖因為過于用力而泛白。
忽然,紀辛的視線在電視上定格。
《今日播報》是整個聯邦最權威的新聞欄目,畫面中主持人親臨一處植物瘋狂催生、滕蔓漫天瘋長的密林即使專業水準再高也難免叢眼底透露出點點恐慌。
對于這場驚天怪象發生的地址,紀辛自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就在海市,他小區背靠的後山。
盡管新聞的素材大多不是實時拍攝,紀辛仍是拖鞋都顧不上穿,一口氣跑到露台 。當紀辛認樹木瘋長的後山上能夠一覽無餘的鳥瞰自己所處别墅的瞬間,他的眼神亮得吓人,表現出某種冷峻的贊賞,仿佛行屍走肉忽然間回光返照。
似有感知一般,後山上倏地刮起一道亂風,整片蒼茫的綠色在風中搖曳出某種倉皇的節奏。
與之遙遙相望的人類終于笑了,笑意直達眼底。
這種明晃又招搖的笑法獨屬于紀辛本人,表現出他壓抑已經的自我意識。在陽光的照射下,這種眉梢眼角間掩不住的豔麗呈現出一種狡黠感。
然而不等後山的動靜停住,紀辛不帶任何預兆第轉身離開。
山林深處,紅色的豎瞳忽然虹膜阖動,一道視線久久地膠着在人類決絕的背影上。
豎瞳的主人反複咂摸人類最後的動作。
那是一隻即便以怪物視角都稱得上好看的手,隻見紀辛先是反手出拳,又明顯一頓.
最後......中指高舉。
隔得太遠,祂尚無法捕捉對方眼底的情緒,隻知道人類覺察到自己了。
——紀辛竟還願意沖自己笑!
刹那間,祂所有的藤蔓從石縫中拔地而起,宛若将大地撕扯開一道道裂縫。伴随着扭曲的血肉逐漸回溯、粘合,顧律弛原本頹敗的眼球驟然轉動,整個人猶如從死灰複燃的躁動中艱難地抽出一線神智。
而人類起中指的動作落到他眼裡,已然被當做示好的信号。
“紀辛。”每個音節的震顫都連接顧律弛重塑的神經。他模仿愛人的呼吸的動作将空氣灌進肺裡,仿佛連風裡都淌滿了甜膩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