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嗎?
許知朔自己也無法籠統地說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隻能說都有,隻是在想起陸長惟的時候開心和不開心都要明顯一些。
許知朔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陸長惟甯願他說自己過得不好,過得不開心,也不要似是而非的“還行吧”,“我不知道”。
怎麼會有人連自己開不開心都不知道。
心中似乎更悶更疼了,情緒像高山一樣向朝傾壓下來,他站在山的陰影下,喘不過氣。
“有一次很開心。”許知朔沒有察覺,他隻是覺得房間裡太凝重了,“我和Evan看了日出。”
“每天都有日出。”陸長惟說。
“但每天遇見的人都不一樣。”許知朔流露出回憶的神情,微微有了笑意,“那天我遇見了我們的粉絲,她很喜歡《有話說》,每期節目都追。她說她希望我們每個人即使在他們不知道的日子裡,也要過得幸福快樂。”
“我們拍了合照,她還跟她同樣喜歡節目的朋友打了視頻。分别時,她說很高興能夠偶遇我。其實是我更高興遇見了她,我當時對自己有些失望,她的話給了我很多力量。”
每當他對自己、對世界感到失望,似乎總會遇見一兩盞燈,他們用微弱溫暖的燈光照亮他一瞬,給他勇氣,讓他願意再往前走一走。
“她還讓我給你帶話呢。”許知朔翻身面朝陸長惟,雖然隻能看到陸長惟的背影輪廓,但他的視線卻平和有力地落在了上面。
陸長惟似乎興緻缺缺:“什麼?”
許知朔沒有賣關子:“她讓我告訴你,愛你的人會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陸長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應。
想的卻不是粉絲說的話,而是許知朔不經意間說出的那句“對自己有些失望”。
許知朔會說出這樣的話,如果是五年前,陸長惟隻會懷疑許知朔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但現在的陸長惟隻有沉默。
為什麼會對自己感到失望。
為什麼。
又是為什麼。
……
陸長惟讨厭這三個字已經到了厭惡的地步。
他的疑問越多,這空白的五年越是刺人。
“你睡了嗎。”身後傳來許知朔非常小聲的詢問,如果不是陸長惟對他的聲音太過敏感,這樣細小的聲音會被外面的大雨聲輕而易舉掩蓋住。
“沒有。”陸長惟回答。
許知朔憂心地問:“是不習慣嗎?”
陸長惟翻身平躺着:“你的話太多了。”
許知朔歉疚地說:“不好意思。”
陸長惟用餘光去看許知朔的輪廓,看得并不清晰。過了片刻,他再度翻了個身。
兩人面對面地側躺着。
許知朔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因為他剛才的話打算睡覺了。陸長惟看了會兒,也閉上眼睛。
但許知朔的呼吸聲讓陸長惟沒有絲毫睡意。
分手後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回到一個人的生活狀态中,逼迫自己習慣醒來後看到的第一眼不是許知朔而是空蕩蕩的房間,回到家聽到的第一句話不是許知朔的問候而是冰冷的電子機械音。
模樣,聲音和味道,他逼着自己一點一點地去忘記,直到他能夠完全忘記許知朔這個人。
可隻是味道的忘記就已經讓陸長惟感到驚慌。
所以他才鬼迷心竅盤下了那家香水公司。
如今再度感受到許知朔的呼吸近在咫尺,陸長惟控制不住想要靠近,想要确定真實。
突然,放在身側的手被一片溫熱柔軟觸碰到。
陸長惟睜開眼,垂眸看了下。
許知朔的手無意中碰到了他的手。
指腹和指腹輕輕地碰在一起,好像兩朵漂浮的雲輕輕地撞上了,一片柔軟。
陸長惟重新閉上眼睛。
在心裡數着許知朔的呼吸,不知道數到了多少下,數了多久,陸長惟感覺許知朔動了。
床墊往下陷的感覺越來越近。
陸長惟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感覺許知朔靠了過來。隔着被子,腿碰到了腿。
半條手臂的距離隻剩下不到一個手掌。
呼吸聲更加近了,随之而來還有濕熱的氣息。
陸長惟的呼吸微微加重。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遠去了,陸長惟陷入了一種很玄妙的感覺中,有些喜悅,又有些難過……
許知朔又動了。
他像是不滿足于當前的距離,又往前了一些。
柔軟的發絲蹭過陸長惟的臉。
但陸長惟的胳膊在兩人的中間搭着,許知朔被阻擋住,停了下來,手無意識地摸了摸。
陸長惟擡起了胳膊。
許知朔沒有摸到阻礙物,但也沒有再靠近。
陸長惟在心裡重重地冷哼了聲,放下胳膊。
剛放下,他的手指就被捏住。
陸長惟沉下去的嘴角頓時有了上揚的趨勢。
許知朔睡覺非常老實,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動。陸長惟數着他的呼吸,感受着他源源不斷散發出熱意的體溫,不知不覺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