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陸長惟心裡想要說的話太多了,但最先冒出來的卻是這三個字。
許知朔摟着陸長惟的脖子,搖頭。
在知道陸長惟去的是倫敦時,許知朔就猜測陸長惟可能不是因為工作,而是因為自己,他隻是沒有想到陸長惟會找到Evan。
昨天晚上他接到Evan的電話,Evan和陸長惟分别後立即就給他打來了電話,将陸長惟和他見面的事情告訴了他。
陸長惟知道了他是多麼糟糕的一個人。
許知朔因此惶惶難安,一晚上沒睡。
陸長惟會覺得他太怯懦、脆弱嗎?
會不會後悔說要跟他這樣的人重新開始。
畢竟他是那麼的糟糕。
許知朔陷入了某種自我厭棄的情緒裡無法自拔,直到窗外的太陽升起,陽光一點點落在他身上,暖意湧上四肢百骸。他動了下坐僵硬的身體,離開坐了一晚上的陽台。
五年前,決定答應和陸長惟分手的那夜,他也是這樣坐了一整晚,像尊冰冷的雕像看着東邊的天空一點點亮起溫暖的橘色,然後,他整理好自己走出房間去和陸長惟說了再見。
而這次,他整理好自己奔向了陸長惟。
陸長惟帶着許知朔回到家裡。
除了那句“對不起”,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沉默地想着事情。
到家後,沈阿姨已經做好了飯菜。
“在家吃飯了嗎?”陸長惟扭頭看向許知朔,目光很克制地沒有去看他的手。
“沒有。”許知朔說。
陸長惟順手給許知朔拉開了餐桌的椅子。
兩人面對面坐下。
“為什麼突然跑出來?”陸長惟問。
許知朔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輕輕攪動着碗裡的粥:“我想來這邊等你,這樣你回到家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我了。”
陸長惟被粥冒出來的熱氣熏了下眼睛。
一起吃過晚飯,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聽着沈阿姨收拾廚房的聲音,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直到沈阿姨的身影離開廚房。
陸長惟的餘光注意到許知朔挪動了一下位置,心跳也跟着亂了一拍。
兩人之間的空隙瞬間消失。
搭在腿上的手被另一隻稍微小一點的手輕輕握住,被這隻手引導着摸向手主人的臉。
許知朔在陸長惟的手掌心中蹭了蹭,偷偷撩起眼皮觀察起陸長惟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你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生氣。”陸長惟收攏手指,捧住許知朔的臉,看向他那雙寫滿了害怕和緊張的眼睛,“為什麼會覺得我在生你的氣?”
“我沒有告訴你,你現在知道了,我比之前差勁了很多,我其實一點也不好。”所有朋友都說他變了很多,他自己也知道。
“你覺得我會後悔和你重新開始,是這樣嗎?”陸長惟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通過這雙漂亮的眼睛望進許知朔的心裡。
如果這時候有别人聽見陸長惟此刻溫柔又充滿耐心的聲音,恐怕會瞠目結舌。
許知朔點了下頭。
陸長惟拉近許知朔和自己的距離,低頭在他的臉頰上咬了口,許知朔疼得“嘶”了聲,但沒有躲,隻是快速地眨了兩下眼睛。
陸長惟在許知朔沒多少肉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個整齊的牙印後又心疼地親了親:“這是對你記不住我說的話的懲罰,我對你說過什麼,你現在給我好好回憶一下。”
許知朔摸了下臉頰上的牙印。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陸長惟可以重複千百萬次這句話,“重新開始不是你和我回到剛認識的時候,重新來過,我們都知道這不可能。我說重新開始,是現在的我和現在的你,我們像所有普通人一樣,因為互相喜歡,所以在一起,談戀愛。”
他點了點許知朔的胸口,又點了點自己。
許知朔的目光落在陸長惟修長的手指。
“沒有完美的人,許知朔。”陸長惟看着許知朔臉頰上逐漸消失變紅的牙印,手指勾了勾,“完美隻存在于愛人的眼中。”
他靠近,抵上許知朔的額頭。
他們互相看着對方的眼睛,看到對方眼睛裡映出來的自己的模樣。
看到快要鬥雞眼了才分開。
一分開,兩人就笑了。
陸長惟靠着沙發,目光在許知朔的臉上深深地看過,最終落到他的手上,眼中的笑漸漸淡去:“我可以看一看嗎?”
許知朔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左手。
沒有回答,但他往陸長惟手邊遞了遞。
陸長惟輕輕握住他的手腕,将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細瘦白皙的小臂。
手指一寸一寸地撫摸上去,在小臂中間的位置摸到了一道橫着的疤痕,但肉眼看過去并不是很明顯,隻有淡淡的一道白色。
“傷口不深。”許知朔看到陸長惟眼中溢出來的心疼,輕聲說,“我沒有想自殺。”
他沒有想過結束生命,他舍不得自己的父母,但當時情緒太過崩潰,他不知道怎麼辦面對陸長惟和别人在一起的這個事實,他隻想睡一覺,想着睡一覺或許就好了。
“我隻是想睡一覺。”許知朔說,“我想快點睡着,不知不覺就吃了很多藥。”
但沒多久他就感覺很難受,頭暈惡心。
他暈暈乎乎地去衛生間吐了一次,恍惚中意識到自己的狀态不對勁,耳鳴得非常厲害,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好像要随時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