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袍怪客話音一落,二樓内褚古傅朱四人都不約而同地将目光瞧向鐘芙。
大理一陽指是什麼樣的功夫他們自然知曉,隻是方才鐘芙是背對他們,出手又那樣迅疾,至于使什麼樣的指法他們全然未曾看清。
方才事态緊急,白雕低空盤旋,為防青袍怪客傷到它,鐘芙情急之中使出的正是一陽指功夫,大理一陽指從不外傳,解釋起來也甚是麻煩,鐘芙搖頭道:“什麼一陽指,我用的是家傳的三陰太虛指。”
三陰太虛指是什麼功夫,在座的都是聞所未聞,這自然是鐘芙信口胡謅的,青袍怪客正是四大惡人之首“惡貫滿盈”段延慶,他與葉二娘、嶽老三、雲中鶴相約至大理,在無量山中挖出褚萬裡同古笃誠埋下的雲中鶴屍體,他認出叫雲中鶴斃命的是莽牯朱蛤,知道旁人隻要不是飲下了他的血那就無礙,于是細細探查他的屍身,查探出他死前受過重創,各門各派武功都有自己的勁道法門,段延慶正是大理上德皇帝之子,亦是段氏中人,被一陽指指力重創過的人情狀如何,他如何不知曉,雲中鶴死前分明是遭受過段氏的一陽指乃至筋脈淤堵氣血翻湧,莽牯朱蛤之毒才發作更烈,更不用說,段延慶剛剛才聽過莽牯朱蛤的鳴叫聲,大理一陽指從不外傳,他甚至不去猜測這姑娘是不是旁姓宗親或者段家關系不遠,段延慶此刻心中已經認定,眼前這個姑娘必然是段家子弟。
他忽然右指彈出,一道氣勁向着鐘芙激射而來,他用的自然是大理一陽指,這道氣勁無聲無息,半空中卻與另一道氣勁撞上,兩道氣勁同是順發而至,半空中各自抵消,卻有餘勁分向左右,當此之時,褚古傅朱四人正站在鐘芙右手方位,南海鳄神嶽老三罵罵咧咧地從樓下上來,剛好站定在鐘芙左前。段延慶的那道餘勁猛地撞向朱丹臣,鐘芙又是彈指順發,後力擊前力,兩道氣勁擦過尚未反應過來的朱丹臣肩頭,猛地撞向他身後木牆,嗤的一道急響,他身後牆壁撞出拳頭大的一個洞來,飛濺的木屑擦過朱丹臣臉側,他隻覺火辣辣地疼痛。
而段延慶手臂下拐杖一揚,杖身已經攔住激射向嶽老三的那道餘勁,又是當的一聲,銅杖嗡嗡聲不絕于耳。
段延慶皺眉道:“好厲害的彈指神通。”
這倒确實不是大理一陽指的功夫了,段延慶心道,這女娃娃這份指上功夫隻怕勝過段正淳,不知她師從何人。
從兩人彈指相對到鐘芙接下段延慶餘勁、段延慶攔住射向嶽老三的餘威,隻是眨眼的功夫,在場的旁餘人誰都沒有反應過來,朱丹臣這時才感到後怕,此刻不免在心中驚駭,這姑娘功夫之高,隻怕在段王爺之上。至于是否高過段正明,朱丹臣從未見段正明演習過武功,這一點就不得而知了。
他又想:這姑娘年紀如何,有十七沒有,如此年輕,當真是少年英傑。
段延慶問道:“你叫什麼,父母姓甚名誰。”
鐘芙淡淡地說道:“無父無母,鄉野村姑一個,不勞前輩動問。”
段延慶嘶啞的聲音繼續問道:“人人都是父母生養,你怎麼沒有父母。”
他這句話可真是同時戳到兩個阿紫的痛處了,她們雖然早就過了渴望父母、期盼有父母保護的年紀,但旁人有的她們沒有,甚至是因為别的東西将她們舍棄了,她們心中難道就不痛恨,難道就沒有一刻怨恨過那對不負責的夫妻?
小阿紫氣得罵道:哪裡來的醜八怪,問旁人的父母前怎麼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德行,你這樣的有沒有父母管教,什麼樣的父母才養出你這種外号是“惡貫滿盈”的大惡人來!
阿紫嘿嘿冷笑:怪道你長得這麼醜,看來是醜人多作怪。
要說氣人,還是小阿紫最知道怎麼氣人,這話真要當段延慶的面說定能把他氣個七竅生煙,鐘芙卻不想。
沒别的原因,隻是因為現在的她打不過他。
鐘芙淡淡地道:“生而不養,是故無父無母。”
這句話正說到兩個阿紫的心坎裡,段正淳和阮星竹沒有一天教養過她們,沒有一天起到過為人父母的責任,這樣的父母正是有不如無。
鐘芙反問:“不知閣下父母是誰,又姓甚名誰。”
曆來是長輩這麼問小輩,鐘芙反問自然是失禮,可對方失禮在前,難道要她自己顧忌世俗中的禮數嗎,何況她本來也不是什麼遵守禮法的人。
段延慶也不動氣,對着鐘芙這個陌生女郎道:“我姓段,是前代上德皇帝之子,段氏皇族太子,你回去問過你父母,不知他們是否有臉對你說起。”
鐘芙心中驚詫,這人真是執拗,當真是叫她認作是段氏族人了,分明他也看出她之前用的不是段氏的一陽指了。
褚古傅朱四人也均想,這姑娘卻是受了他們連累,他們分明此前從未見過,今次裡也是彼此不知名姓。
不過更叫他們四人聞言變色的是,上德皇帝當政時朝中正出過内亂,逆臣楊義貞作亂,上德帝身死,當時的太子也被迫出逃,後來就此失蹤再無音訊,皇帝位因而被傳給上德皇帝的侄子上明帝段壽輝,如今的大理皇爺卻是上明帝的堂弟,如果此人說的不錯,那他與皇爺也是堂親了。
可延慶太子失蹤那麼多年,又如何能證真僞,更别提皇室太子又如何是眼前這副模樣,又如何能是天下第一惡人。
古笃誠忍不住喝道:“兀那賊人,信口雌黃,也敢冒充段氏皇族!”
段延慶忽然冷哼一聲,右手發力嗤得淩空一點,瞬息之間擊中古笃誠右肩,他猛地向後倒飛出去,傅思歸忙伸手撐住,這一撐當即覺得一股大力從手上傳至胸前,臉色頓時一白,腳下撐不住也向後倒退,眼看就要倒退着從大開着的窗戶跌下,鐘芙腳下一踢,方才嶽老三留下的鳄尾鞭梢頭纏住傅思歸靴子,雖是将他褲腳鈎得碎成數片,到底是将人拉了回來。
褚萬裡已經拿了兵器上前,強敵在前,又是出言侮辱大理段氏,焉能坐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