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敏眼見白世鏡吐露實情恨不得暈死過去,但她心裡頭實在怕的緊,又怕那黑影也向她來問一問。
黑影手持碧綠竹棒,左足在地下一點,人已飄在數丈之外,丐幫弟子紛紛追了出去,那黑影早已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連帶着還有他們丐幫的傳幫之寶打狗棒。
有弟子問向徐長老:“徐長老,怎麼辦?”
徐長老也全然不知,另有弟子沮喪道:“昨晚是馬副幫主、今晚是汪幫主,一定是汪幫主覺得咱們逼走了喬幫主,所以連打狗棒也不給咱們留下了。”
徐長老一句話也說不出,覺得今晚做的事實在是全無意義,他心頭亦是茫然沮喪的很,望着茫茫的黑夜,長久無言。
第二日徐長老率領弟子回洛陽,行至半路,忽然有洛陽弟子傳來消息,有弟子為汪幫主掃墳時發現他墓碑前插着一根碧綠竹棒,那碧綠竹棒正是他們丐幫的傳幫之寶打狗棒。
這弟子心頭大奇,上前要将那竹棒取下,手卻仿佛被什麼蟄了一下立刻鼓起一個大包,他們裹着包袱皮才将竹棒從幫主墳前取了下來,可無論是誰,隻要皮肉接觸到打狗棒棒身,必要起一個三天都難消的鼓包。
幫中弟子都在猜測,是否隻有真正的幫主才能拿得起這根打狗棒,或者說隻有得到這根打狗棒承認,丐幫才算有了新幫主。
這下可好,丐幫選不出新幫主,剩下的幾個長老分攤着處理幫中事務。
……
那黑影人趁着夜色返回下榻的客棧中,卸下易容,正是一張清水芙蓉面,不是鐘芙是誰?
鐘芙取了經常帶在身邊的木盒,将莽牯朱蛤從裡面掏出來,在它的毒腺裡取了點毒液抹上碧綠玉棒,這般塗塗抹抹,将好好一根打狗棒變成打狗毒棒,她給打狗毒棒纏了一圈布條這才安穩睡去。
第二日鐘芙拿着這根打狗毒棒與喬峰、段譽等人會合,她手上突兀地出現一根布條纏着的長棒,段譽自然會感到好奇,得到鐘芙首肯後,段譽便将布條纏着的竹棒解了開,段譽自己吞吃過莽牯朱蛤,百毒不侵,自然莽牯朱蛤本身的毒素對他也不起作用。
那長棒晶瑩剔透,段譽瞧在眼中覺得那是件稀奇物,其他的倒也沒有什麼了,倒是蕭峰心下一震,這打狗棒,他如何能不認得?
“三妹,你……”喬峰語塞。
倒是他笃信三妹行事有些乖張,心地卻不壞,她将這打狗棒取來隻怕有什麼用意。
便聽鐘芙說道:“大哥莫急,大哥你仔細想想,丐幫中可有什麼人物能擔負得起全幫重任?如今眼下夠不夠他們選出新幫主來?”
蕭峰微微搖頭,倘若幫中有這樣的人物,他早就退位讓賢,又哪裡等得到他們來反他?
“丐幫要想選出新幫主,至少需要細細遴選三五年的時間,我将打狗棒取來,并假托是老幫主之意,他們不急着匆匆忙忙選出新幫主,這對丐幫來說正是一件好事。”
段譽這才知道自己手上拿着的正是丐幫的傳幫之寶打狗棒,他“哎呀”一聲:“鐘姊姊定是昨晚自己一個人偷偷去了,怎麼不叫上我一起。”
鐘芙随口敷衍:“下次,下次。”
忽然有個女聲在背後驚喜地道:“阿紫妹妹,你也在這兒。”
鐘芙回頭一看,說話的少女卻正是阿朱,她也喜道:“姐姐沒回姑蘇?”
阿朱說道:“我們公子爺一直沒有歸家,我和阿碧商量了,要北上去找公子爺,我正要出來買些北上要用到的東西呢。”
鐘芙一聽,便要拐帶阿朱一起往北走:“姐姐不如同我一起,我也要去北面,北地風景迥異于姑蘇,姊姊一定會喜歡的,咱們一起乘船北上,路上也不會寂寞。”
阿朱一見鐘芙便覺得心裡沒有來的親近,她一口應了下來,這時才瞧見段譽和喬峰也在同一張桌子上,他向兩人問了聲好:“喬大爺、段公子,你們好啊。”
段譽倒是好說話,見到阿朱向他問好也是歡歡喜喜地應下了,倒是喬峰因為這女子是慕容氏的家人,他與姑蘇慕容有家破人亡之仇,眼下見到這女子肯給她一個好臉色,已經算是他脾氣不差不遷怒于人了。
阿朱察言觀色本領高強,昨日還十分親和的喬大爺今日面色就變得十足冷淡,阿朱不明所以,隻以為這位喬大爺性情喜怒無常,當下也隻是維持着一副客氣禮貌的神情,對喬峰态度平平。
阿朱這裡同鐘芙告别,回去後立馬便和阿碧、王語嫣商量了,阿碧和王語嫣都覺得阿紫姑娘、段公子和喬大爺都是好人,六人一起結伴上路倒也不會有什麼風險,當即應下。
三人立馬搬來客棧,與鐘芙等人同住,盡管喬峰臉色總是淡淡,三人也不以為忤,隻道他這人本來就是一副嚴肅正經的性情,倒是鐘芙和段譽知道内情,但一個是為了自己姊姊,一個是為了王姑娘,隻好平日避着相處,甚少叫他們打擾喬峰。
可怎麼還沒有見面的時候,阿朱撞了喬峰兩三次冷臉心頭也湧起淡淡的不喜,兩個前世本該是十分般配的戀人今生一相處卻頗有些水火不容。
蕭峰慣喝烈酒,阿朱偶爾将船上的烈酒換成葡萄酒,或者是一些度數很低的果酒,蕭峰偶爾喝了眉頭一皺,便知道是船上有人捉弄他,故意向往日一樣将酒喝完。阿朱見他面不改色,還以為自己換錯了酒水,偷着喝了一杯才知道自己上了蕭峰的當。
這下可好了,你來我往,兵來将擋水來土屯,小小一艘客船上讓他兩個上演了一出三十六計。
阿紫百般不解:“我隻當姊夫嘴裡的姊姊是個溫柔端莊、十分賢良淑惠的女子,怎麼姊姊如今看起來這麼調皮?”
她心裡急得很,隻怕兩個人這般相看兩厭,這一世若不會走到一起,可怎生是好。
鐘芙寬慰她:“這世上哪裡就有一種固定的相愛模式,前世的蕭峰說不準不會愛上今世的阿朱,今世的阿朱也說不準不喜歡前世的蕭峰,過去便已經就是過去了,隻要他們兩個好好的,你又何必執着于過去呢?”
阿紫沉默不語,小阿紫說道:“鹹吃蘿蔔淡操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弟弟妹妹,你才是姊姊。”
這廂阿紫位姊姊姊夫的愛情擔心,怕他們相看兩厭,但蕭峰這人性情舒朗,其實早就想明白他雖和慕容氏一家是仇人,可這又和這三個姑娘有什麼幹系,很快又抛棄成見,如今縱着阿朱給他換酒,也不過是和她鬧着玩而已。
未幾日六人從水路改為陸路,阿朱問鐘芙要去哪兒。
“我要去擂鼓山,我兩位師姐可能會去那裡,姐姐有空可以去擂鼓山找我。”
“那喬大爺呢,喬大爺要去哪裡?”
眼見少女笑眼彎彎,喬峰一不小心吐露實情:“等一下要去少林,我父親在那裡。”
“那我日後可要拜會喬老先生。”
蕭峰搖頭說道:“我生父不姓喬卻姓蕭,之後我也不是喬峰了,而是蕭峰。”
阿朱嗯了一聲點點頭:“蕭大爺,我日後去少林,你可要好好招待我。”
“阿朱姑娘隻管來便是,隻是我家沒有果酒,隻能給你上一杯清水。”
鐘芙在一旁但笑不語。
另一頭段譽也在同王語嫣依依惜别,隻是依依不舍的是他,王語嫣的心早就飛到自己的表哥身上了。
她隻聽人說表哥北上來到河南,到底如今在洛陽還是在開封,王語嫣全然不知曉,好在河南也有慕容氏一家的産業,王語嫣到時找人打聽打聽也是行的。
卻在這時聽到有人說道:“情情愛愛婆婆媽媽,沒得浪費功夫。”
又有人接口笑道:“年輕男女纏綿悱恻了些又有什麼?師姊,你這話卻是說得酸了,難道是羨慕了不成?”
這兩道聲音實在太過熟悉,鐘芙大吃一驚:“大師姊、三師姊,你們怎麼在這兒?”
其實鐘芙真正吃驚的是,此時距離她離開昆侖山已經有快兩個月的時間,這兩個月她處理了蕭峰的身世、丐幫的接任之事,而當初離開昆侖山之時,李秋水信誓旦旦說要馬上去找無崖子,天山童姥也仿佛立有此意,她們那時說要出發,眼下都過了接近兩個月,應該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與鐘芙在此刻一起撞上。
除非她們當日誰也沒有出發,不過是故意那麼說來哄騙對方。
更奇怪的是這兩個人此刻坐在茶攤前的同一張長凳上,兩人手挽着手仿佛親密無間。
除了兩人當日在懸崖上互相較勁,鐘芙還沒見過她們有如此親密的時候,隻怕此刻的親密也不是親密,不知道她自己還沒來的時候,兩個師姊已經打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