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王語嫣是無崖子同李秋水女兒的女兒,天山童姥心裡卻隻有一絲失落,這點也實在是大出她自己意料之外,本以為自己深愛師弟,隻盼着與他長長久久,任何一個女人若占有了他,她也是要痛心發狂的,可當真看到他們的後代站在自己眼前,她竟并無半點颠狂欲死的痛心。
天山童姥突然有些了悟,她痛恨李秋水搶走了師弟,可同人生兒育女那也隻能是無崖子自願,别人強求不得,此時此刻她想起無崖子,心中更多了些厭煩,比之在天山時更加深了。
她瞥了李秋水一眼,此時李秋水還陷在與孫女相認的喜悅裡,全沒有察覺到身旁師姊的半點變化。
有人認親皆大歡喜,有人認清面色蒼白,李秋水對着段譽道:“既然學了我們逍遙派的武功,便是我們逍遙派的門人,你過來向我磕幾個響頭,我便正式收你做弟子。”
“這個、那個……”段譽心裡又有些猶豫。
“怎麼?你不願意!”李秋水橫眉冷目,心中極為不悅。
段譽忙道:“并非如此。”
若放在幾個月之前,叫他得知能親自拜神仙姊姊為師,他不知道要開心得如何是好,可現在嘛……
段譽悄悄看了鐘芙一眼,他之前結拜了一次變成鐘姊姊的義弟就不說了,眼下再拜一次師,鐘姊姊又要變成他的師叔了,段譽心裡可謂是五味雜陳,怎麼想也是不痛快。
阿朱本就極為關注鐘芙,眼見着段譽時不時地就向鐘芙瞥兩眼,早就已經暗暗地皺起眉頭:“這段小公子前日裡還對王姑娘殷勤備至,怎麼如今看着又對阿紫妹妹愁腸百結。”
她這麼一想,心裡平添幾分不喜,卻笑道:“哎呦,隻是跪下磕兩個頭卻簡陋了些,我去叫店家備些薄酒來。”
她這是硬按着段譽非要他拜這個師不可。
兩個阿紫這時壞心地笑道:“怎麼我姊姊這麼促狹,這下可好了,我看他以後還有沒有亂七八糟的歪腸子。”
其實鐘芙此刻心裡也有些疲憊,她心想:快刀斬亂麻,這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其實還是叫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才好。
等喝了酒,磕了頭,認了師,阿碧悄悄避開鐘芙等人,隻對王語嫣和阿朱道:“王姑娘、阿朱姊姊,咱們還是早些啟程上路去找公子吧,若去得晚了,又不知公子跑到哪裡去了。”
阿碧雖是嘴上催促兩人去找慕容複彙合,本意其實希望王姑娘能同她新認的祖母分開。
這人是個離經叛道之人,阿碧真擔心王語嫣會聽了她的話,真将公子圍困起來,阿碧是慕容複的丫鬟,卻不是王語嫣的丫鬟,她是盼着自家公子得償所願的,王姑娘是個很好的人,可這樣的母親和祖母,也太可怕了些。
自然了,她心裡頭也不是不羨慕的,“可怕”的長輩是因為真心為王姑娘考量,才做得出喜歡什麼人便為自家孫女擄來的行徑。
盼望着與慕容複見面,王語嫣也很贊同阿碧的提議,她去試着與李秋水告别,本以為李秋水不會同意,卻不想她點頭便應了。
李秋水是這麼想的,她這次去找無崖子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到時候讓自己的孫女在一旁看出什麼來,那又有什麼值得誇耀的,索性便不帶她一起。
這般一行原本六人,到了洛陽之後分成了三撥,段譽如今已經成了逍遙派的弟子,自然是要跟着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一起,他聽見他們要去擂鼓山,本就是個愛遊山玩水的人,自然也沒有異議。
四人腳程極快,沒幾日便已經到達擂鼓山境内,這日風和日麗,本該微風輕拂面頰,可這風裡卻飄來一股異樣的香氣。
這香氣聞得四人掩鼻,鐘芙這時已經知道是誰來了,她精神大振,對兩個阿紫說道:“得來全不費工夫,倒不比咱們再費心去星宿海找了。”
這來的人不是丁春秋是誰。
星宿海自來出行排場極大,他們雖然久不在中原露面,但險惡的名聲早已經傳遍大江南北,丁春秋那一手化功大法人人忌憚,他一來到中原,這一路上少有不犯事的時候。
他早年拜在逍遙派無崖子門下,後來為了學會無崖子的獨家秘籍,狠心将他打落山崖,逼得自家師兄從此再也不能開口說話,這一次他來到中原,全是為了無崖子手上的北冥神功,他一直疑心無崖子死後,那神功隐匿在了蘇星河手中,是以這一年他武功進益飛速,自以為超過中原武林群雄,便存心來找一找蘇星河的麻煩。
那香味兒越來越近了,一隊人馬出現在四人面前,當中一個四人擡的竹轎,轎子上坐着一個白發童顔的老者,看那仙風道骨的模樣,任誰也想象不出這人就是臭名昭彰的丁春秋。
眼見着有人攔路,當前開路的弟子破口大罵,未等他的罵聲喊叫出口,他人已經哎呀一聲倒飛出去。
這出手之人并不是鐘芙自己,也并非天生童姥和李秋水,出手的卻正是丁春秋了。
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相貌,丁春秋如何認不出,他一見這兩人攜手而來,心下立時暗暗吃了一驚,眼見着自己的弟子出言不遜,忙揮掌将人拍開。
他有這底氣去找蘇星河的麻煩,隻因為他知道蘇星河武功不濟,自然打不過他,可他可沒這個能耐去找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麻煩。
一個天山童姥或者一個李秋水都已經足夠他手忙腳亂的了,何況是兩個一起出現在眼前,與這兩人同時為難,丁春秋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丁春秋眼前的四個人自然都是男的俊女的美,風采氣度卓然,他既已經看到了天山童姥和李秋水,自然也将跟在一旁的鐘芙瞧在眼裡。
丁春秋這時心中大為疑惑:“怎麼阿紫卻與兩個師叔混在了一起?”
鐘芙于去歲離開星宿海,此後再也尋不見下落,丁春秋還以為這個弟子是死在外面了,如今見面,大出自己意料之外。
丁春秋從轎上下來:“兩位師叔怎麼在這裡?”
天山童姥冷哼一聲:“真是什麼阿貓阿狗也配出現在我眼前了。”
李秋水亦是說道:“師妹,不孝子孫就交由你處理了,我同你大師姊先去找你師兄了。”
李秋水口中說的師兄除了無崖子還能是誰,丁春秋聞言心中吃了一驚,心道:“難道師父當年落下山崖并未死麼?這麼多年他一直是假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