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掌門,他們這些人都做了七八件,隻有我做了三件,他們這群人都該死,隻有我能活!”
這弟子這句話一說,立刻犯了衆怒,旁的弟子一聽,對視一眼,當即上前将這弟子一刀捅死,如此一般,這做下最少惡事的立刻相繼死去。
段譽沒見過這樣的情景,隻驚得目瞪口呆,朱丹臣心中也暗暗吃了一驚,雖然他早有預料,可這種除惡的手段也委實叫人震驚了。
他對于鐘芙感激的同時,心中也不免起了敬畏之心。
星宿海的弟子一個一個倒下,便如養蠱一樣,很快這群弟子之中隻有一個站着,這名弟子鐘芙并不認識,他能站到最後反而讓鐘芙有些驚訝,這弟子眼睛赤紅,盡管是站着,其實已然中毒離斃命不遠,不多時隻見他口噴鮮血,忽然便倒地不起。
料理這群星宿海的弟子才用了多長時間?有一個時辰沒有?
傅思歸暗暗吃驚,對鐘芙說道:“姑娘行事果敢,傅思歸佩服。”
這時忽然間一個麻布袋在地上蠕動,鐘芙挑眉奇道:“這怎麼說,難不成還有一個被五花大綁的?”
朱丹臣也奇怪地說:“我來之時便見他們中擡着一個布袋,偶爾聽見他們叫這個布袋裡的人大師兄的。”
鐘芙笑了,難不成這個布袋子裡裝的是摘星子?
她食指一道氣勁射出,隻聽嗤的一聲勁響,那個麻布袋子瞬間破開一個口子,這個麻布袋與她相距數丈,隻憑氣勁将其破開,這等彈指神通的功夫也是神乎其神了。
朱丹臣等人看的目眩神迷,段譽卻心中暗暗奇怪,怎麼方才鐘姊姊的手法同我段家的六脈神劍那樣相像,莫非是我看錯?
這倒不是段譽看錯,方才鐘芙随心所欲出手,使出來的倒真還是六脈神劍,隻不過這六脈神劍經過幾方糅雜,和如今的段氏六脈神劍大有區别,段譽這才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從破布口袋中滾出一個男子,豬頭腫臉幾乎瞧不出原本的樣子,鐘芙可從他的模樣裡瞧不出他是不是摘星子本人。
摘星子自己在麻布口袋中将外面的情形一一聽在耳中,滾出袋後立即伏在地上求饒:“掌門饒命,我被他們囚困,入關之後可從未做下一件惡事啊。”
鐘芙一聽這聲音确實是摘星子本人無誤,她奇道:“你怎麼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了?”
摘星子一聽,心中怨恨和委屈一起湧上心頭,這怨恨自然不是對着鐘芙的,卻全然是對着丁春秋的。
自上次他和鐘芙分别,他将鐘芙說可以叫他做大師兄的話全然聽在心中,他心裡一想,星宿派的門規便是如此,哪個勝過旁人,哪個就能做門派中的大師兄,如今大師兄已死,阿紫又不說,誰敢說他不能做大師兄?
他的本事原本就隻在大師兄之下,他一死,門派中能勝過他的也挑不出一個來,這麼一想,便立即回門中,添油加醋地将自己怎麼做成大師兄的事情告訴丁春秋。
丁春秋弟子衆多,年年有人死去,他對弟子并不十分看重,眼見摘星子資質不錯,由他做大師兄也無什麼看法,他手中有一門化功大法,原本是想傳給大弟子,如今大弟子已死,傳給摘星子,其實也并無什麼分别。
摘星子得知自己能學到師傅的化功大法,心中不知怎樣感激,可是這份感激在學會化功大法之後卻漸漸消彌,心中想要勝過師傅的心卻越來越強,這其實也是丁春秋自己做下的孽,他教導弟子強者為尊,摘星子自以為掌握師傅的奧秘,自然想着比師傅強了也要為尊,可他到底是嫩了一些,全然不知這等化功大法練就全靠毒藥一日不絕,但凡有一天不在手上塗毒,那化功大法便會反噬其身。
丁春秋急着趕來中原,并未在星宿海中處置摘星子,他将摘星子綁在麻袋上叫弟子擡來中原,其實一路上也并未怎樣折磨他,隻是不給他塗毒藥的機會,星宿海的弟子一開始對其拳打腳踢,漸漸的聽他哀嚎心下戚戚便什麼也不做了。
摘星子說了兩句饒命,向前爬了幾步,本是想着鐘芙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也看在他從入關之後并未做下一件惡事的份上救他一救,可他到底被折磨得太久,化功大法的反噬之毒已經深入骨髓,他向前爬了幾步,忽然摔倒在地上,就此氣絕了。
兩個阿紫拍手笑道:“好耶,好耶,用不到咱們自己動手,這群人自食惡果。”
她們可對這群師兄弟沒什麼情誼,他們死得越慘,隻怕她倆心中更高興了。
方才還山呼海嘯的山林中忽然變得安靜,除了一個還哀嚎的丁春秋,再無其他人聲,地上倒了一片片的人,這樣的情形,便是知道這群人是自知惡果,旁的人看了也不免背後發涼。
一聲佛偈忽然響起,有人阿彌陀佛地道:“姑娘手段了得,隻是未免太殘忍了一些。”
衆人向那說話的聲音來處看去,隻見一個光頭和尚從另一條山路走來,那和尚走得好快,說話之時隻見一片衣角,話音落處忽然便出現在衆人眼前。
那和尚臉上帶笑,段譽卻啊呀一聲:“是鸠摩智。”
這說話的可不就是曾經囚禁段譽想要從他身上竊取六脈神劍的鸠摩智麼。
鸠摩智見到段譽笑道:“段世子,咱們又見面了。”
段譽忙對鐘芙說道:“此人瞧着文質彬彬,可不是好人,鐘姊姊不要上當。”
鸠摩智微微一笑:“段世子怎麼背後說人,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段譽立刻回道:“哪裡有什麼背後?難道我不是當着你的面說?”
“世子好伶俐的口舌。”
“大師好厚實的臉皮。”
鐘芙對這些番人和尚可實在沒有什麼好感,她淡淡地說道:“大師既然是佛家弟子,豈不聞金剛怒目,這群人作惡多端,又是自相殘殺,如何便說我殘忍,大師可有些好壞不分了。”
鸠摩智站在離丁春秋更遠的地方不動了,他剛才已經見過鐘芙的手段,怕自己遭了這群星宿海弟子的後路,哪裡還敢上前,聽到鐘芙出言譏諷,也并未開口再辯解一句,隻是說道:“我與這位丁先生是舊交,姑娘可否容小僧為這位丁先生醫治一二。”
段譽奇道:“這倒是奇了,你是吐蕃國師,這一位卻是西夏星宿海出身,怎麼他又成了你的舊交?”
鸠摩智解釋道:“西夏離吐蕃并不遠,小僧與丁先生早年相交,如得遇知己,不料今日相見竟是眼下的模樣。”
他說着,臉上大有一番痛惜之色:“這位丁先生縱使多惡多端,也是小僧的好友,小僧實在不忍心他如今年紀狼狽困頓,全無往日方采,還請小僧為他整理衣衫,全他一番顔面。”
鸠摩智說得十足誠心,仿佛真的為好友誤入歧途而大為痛心,眼下之舉也不過是想為他保存顔面,他滿以為鐘芙會心軟答應,卻見鐘芙淡淡一笑:“大師可真是說笑了,你同他的交情與我何幹,我與他可是有仇,為了你的情,要我放棄他的仇,若大師肯替他分擔一二,我倒是真的要贊大師一句仁心厚德了。”
鸠摩智神情一滞,其實說來他和丁春秋并無什麼交情,不過隻是聽過他的名聲而已,丁春秋雖然行事邪肆,可看他武功出手全然是道家風骨,鸠摩智有一覽天下武學之心,當日找上段譽,不過是想從他手中套得六脈神劍真經要訣,他現在說什麼要全丁春秋的體面,不過是想探究他到底學的什麼武功,看看自己有沒有機會分一杯羹,如今聽到鐘芙拒絕,自然不敢再打着什麼好友的名頭上前了。
其實便如段譽瞧出鐘芙手上有六脈神劍的影子,鸠摩智也覺得她的手法十分眼熟,甚至因為他已經鑽研過數年段氏絕學,心中更加十分肯定眼前這位出手不凡的女子必定跟大理段氏大有幹系。
鐘芙見他屹立不動,一直不肯上前,說道:“怎麼,大師不為好友整理容顔了嗎?”
鸠摩智強笑道:“既然丁先生與姑娘有仇,小僧自然不能橫加幹涉,小僧來到這裡,全然是因為蘇先生邀請,不知姑娘是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鸠摩智生硬地轉移話題,鐘芙卻不接他這個茬:“并非,我卻隻是為了尋仇而來,倒是沒有想到這個仇報得如此之快,大師若不分擔,那便不要站着礙眼了。”
阿紫和丁春秋之間有仇嗎?那自然是有仇的。阿紫恨他對她動辄辱罵,拿她試藥也是家常便飯,她流了多少淚吃了多少苦,若非她後來養成了一副甜蜜性子,慣會說巧話哄人,如今哪裡還有她的命在?
便如摘星子信奉強者為尊的道理一樣,阿紫自小在星宿海長大,心中最認同的也是這樣的道理,眼下她比丁春秋要強,便是她想怎樣便怎樣,做丁春秋的師傅又如何?
鸠摩智悻悻退開,鐘芙走上前去,對丁春秋說道:“如今我要做你的師父,意下如何?”
丁春秋心中深恨阿紫,可他中了生死符,當真是生不如死,隻盼着求饒,哪裡還有什麼反擊一說,哀求道:“師傅饒我一命,弟子再也不敢了!”
他意識其實已經恍惚,喊着喊着,仿佛站在自己眼前的已經不是鐘芙了,而是他真正的師傅無崖子。
無涯子冷冷地道:“有你這樣的弟子,當真是師門不幸。”
三個聾啞人從山路上下來,見到丁春秋大聲慘叫不免吃驚,雖然他們聽不見丁春秋到底在喊些什麼,但眼見他情狀之慘也不免心中嘀咕。
朱丹臣倒是會一些手語,對三個聾啞人比劃道:“這人是星宿海的大惡人,來到中原之後做下許多惡事,遇到鐘姑娘眼下已經伏誅。”
這三人知道這人便是丁春秋,對視一眼,忽然齊齊向鐘芙躬身,其中一人當先跑回山道,另外兩人卻向鐘芙示意,是否可以挪動這人。
鐘芙向朱丹臣低低說了幾句,朱丹臣得到鐘芙首肯,向着兩人轉述道:“鐘姑娘說了,這些人死有餘辜,不過确實是打擾了蘇先生清修,二位可自行處理,隻是他們身上帶毒,還是等薛神醫來了看過再說吧。”
朱丹臣轉述時心中其實微微奇怪,鐘姑娘這話的意思仿佛笃定薛神醫不久便到,到底蘇星河請的什麼人來他自己也不清楚,莫非是鐘姑娘猜測蘇先生是武林前輩,他下帖子邀請必定會邀請到武林中的神醫不成?
這兩人一聽又是恭恭敬敬地向着鐘芙行禮,看他們的先後順序,倒是全将段譽、朱丹臣,傅思歸、鸠摩智等人放在之後,盡管也是彬彬有禮,但對着他們,可比要對着鐘芙要“無禮”多了。
他可全不知曉,天山童姥和李秋水早有囑咐,倘若不是兩人對着師父“虎視眈眈”,依照師門規矩,蘇星河早便親自下來拜見鐘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