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大悲之下,慕容複已經彈劍出鞘指向自己,忽然一道清淩淩的聲音傳入他耳中:“慕容公子,我瞧你面熟得緊,咱們是不是在何處見過?”
慕容複愣愣地轉頭,但見煙消雲霁,彩徹區明,方才高樓起高樓傾,戰馬嘶鳴、刀光劍影盡數不見,他愣愣地道:“西夏邊境,我見過你。”
“哦?”鐘芙心下驚訝。
西夏邊境?
那自然是在她前往昆侖尋找冰蠶的路上見過了,她那時一貫避着人走,若說路上遇見過什麼人……
鐘芙若有所思,輕輕地道:“我在路上遇見一群西夏武士,他們号稱是一品堂的人手,莫非慕容公子在這群人之中?”
“你可知我費了多大的心思才進入西夏一品堂,”慕容複臉色痛苦,“你殺了十人,回去後赫連将軍要治我的罪,我辛辛苦苦的謀劃毀于一旦,你害我,你害我!”
他長劍出鞘便要指向鐘芙,鐘芙心道你鬼蜮技倆敗露是早晚的事這可怪不得我,她兩指屈伸在他手腕上一撫,慕容複但覺右手酸軟,長劍脫手落下,被鐘芙一把抓住。
她右手握劍,左手中指在劍身上輕輕一敲,長劍嗡鳴,铮铮有聲:“好劍,多謝慕容公子割愛。”
慕容複本來便神志不清,被她搜魂大法一激,将他自己才得知的秘密盡數吐露,如今又被鐘芙用蘭花拂穴手奪劍,雖然隻是在他手腕上輕輕拂過,但他體内真氣震蕩,忽然血氣上湧,脖頸青筋暴突,跪倒在地咳出血來。
“表哥!”王語嫣驚呼一聲,忙撲上前扶住慕容複,這時場中神志清醒的人已經不多,王語嫣因為武功低微并不受到棋局的影響,可是方才表哥與鐘姑娘的一問一答也激得她心神不甯。
表哥要複國這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具體他去西夏要做什麼她一概不知。她都不知曉,表哥又為什麼肯對鐘姑娘和盤托出?
王語嫣自然不知道慕容複是被搜魂大法所攝,她心中又苦又酸,又慶幸此刻像他表哥這樣神思不屬的人不在少數,否則隻憑剛才表哥那句話,他在中原一番辛苦也要付諸東流了。
王語嫣對鐘芙又驚又懼,但見她把玩着表哥的随身佩劍,卻也沒有勇氣将其要回。
鐘芙将長劍收入鞘中,挂在自己的腰上,對王語嫣說道:“王姑娘,慕容公子眼下身體不适,等他好些了,托你轉告他,就說我原諒了慕容公子在回鹘的冒犯,這柄劍便當做賠禮了。”
段譽和虛竹的比試終于落下帷幕,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棋藝相當,隻是到底李秋水棋差一招,讓天山童姥赢了半子。
他倆這盤棋局下的在場衆人意亂神迷,蘇星河挨個在他們身後拍了一掌,将他們幾人喚醒。
包不同有氣無力道:“這棋局上莫不是真下了什麼邪術,你叫我們來下棋,是不是要将我們一網打盡?”
公冶乾說道:“三弟,莫要無禮。”
雖然選出了弟子,蘇星河卻并不開懷,對包不同說道:“棋局變幻莫測,你們強行要看,自然隻能反噬其身了。”
這句話幾乎是明擺着說你們内力不行非要強行觀棋,都是一群菜雞。
包不同臉色更加難看。
這時風波惡說道:“少說些話,快來看看公子。”
慕容複的情況可比他們要嚴重得多,蘇星河又道:“慕容公子内力比你們高,自然反噬得更加嚴重。”
這時山下呼哧呼哧爬上來八人,正是函谷八友,老大康廣陵帶着幾個師弟師妹剛剛在山下處理完星宿派門人的屍體。
星宿派的人死得慘,隻看傷口一眼便能瞧出是自相殘殺。
他們心裡不知道如何暢快,親眼見到丁春秋的下場更是覺得歡欣鼓舞,這個壓在他們頭上幾十年的大惡人終于是死了。
蘇星河招呼他們上前:“還不見過你們師叔祖。”
以康廣陵為首的函谷八友心下大喜,既然師父叫他們見過師叔祖,那自然是有将他們重新收歸門下的意思了。
這幫人忙不疊地向着鐘芙磕頭行禮。
鐘芙接了幾個弟子的禮,對蘇星河說道:“清清場子吧。”
怕兩個師姐要找無崖子清賬了,外人在這兒算是怎麼回事兒。
蘇星河忙指揮弟子和門人将場上的其他無關人等擡到山下去,這群人可不少呢,怕他們路上鬧事,薛慕華挨個給人喂了安神丹。
傅思歸和朱丹臣有鐘芙提醒,傷勢不重,倒也不必被人擡下山,隻是他們擔心段譽,鐘芙安慰他們道:“你們世子也學了我們門派武功,自然不是外人,有我在這總歸害不了他。”
這兩人稀裡糊塗,心想怎麼公子爺又和鐘姑娘成了同門,倒是出于對她的信任,他們未說什麼,互相攙扶着下山了。
鐘芙望着這二人遠去的背影神情莫辨,暗暗地在心中歎道:“這兩人對我這麼信任,可惜了,可惜了。”
兩個阿紫都不太懂她要說什麼,小阿紫問道:“可惜什麼?”
鐘芙不答。
小阿紫悻悻閉嘴,不過下一刻便高興起來,隻因薛慕華突然走到鐘芙身前,對鐘芙說道:“師叔祖,小子從星宿海那些人上搜到一個寶物,特地來獻給師叔祖。”
他手中用黃布托着一個木盒,木盒打開後裡面赫然是一個土黃色的木鼎,那木鼎隻有巴掌大小,十分可愛,若不是知道這是丁春秋修煉武功的神木王鼎,隻怕會把它當成哪家富貴人家放在桌上的擺件兒了。
阿紫笑道:“神木王鼎,我的神木王鼎來了。”
她在丁春秋身上沒有找到神木王鼎,還以為是丁春秋将它放在星宿海了,原來卻是被另一個弟子拿在手上。
小阿紫樂不可支,早就将方才鐘芙不回答他問題的不快丢在腦後,阿紫這邊是既解決了姐夫的危機,頭上又再沒有丁春秋這個大神壓着自然也是歡喜非常,兩人都沒有再追問鐘芙在可惜什麼。
她們到底和鐘芙認識的不久,猜不透她的心思,唯有系統和她相伴多年,知道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惜什麼?
這兩個人如此信任她,如果不能收歸己用,那可不是太可惜了嗎?
……
李秋水和天山童姥一左一右從樹後轉出,李秋水棋差一着心有不甘,瞧了瞧倒在桌上的虛竹,幽幽地道:“師姊,你眼光愈發差了,這麼一個醜和尚卻叫你給選出來了。”
蘇星河硬着頭皮說道:“師伯師叔,這棋局其實和這位小師傅幹系不大……”
天山童姥冷哼一聲:“誰讓他收了你這麼個好徒弟,死也不說你師父藏在哪裡。”
蘇星河隻覺得冤枉,分明她們先前隻問了一句近況就再也不提了,哪裡有什麼“死也不說”。
李秋水不等他喊冤接口道:“逼得我們自己找人,如今可賴不得我們。”
師姊妹将目光齊齊對上棋局後那三間木屋中,天山童姥說道:“還不把你師父請出來?”
李秋水忽然冷哼:“他倒是耐得住性子,我和師姊親至都請他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