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别走。
别留我一個人在偌大的拉斯維加斯,别把我留在覆蓋古龍香水的床墊上,任憑男人在我的靈魂上留下烙印。
陽光是灰的、暗的,閃光燈像車燈一樣駛來,迫使我睜大雙眼,在電影發布會中對沒那麼友善的問題前佯裝天真。
星條旗在空中飄蕩,空氣中夏日的味道彌漫而來,恍惚之中,似乎有人喊起我的名字,就像是渴望的呻吟,皮膚上無法觸及到的癢意。
藏在睫毛下的瞳孔随着呼喚緊縮着,直到一聲輕輕的歎息,我無力的倒在麥克古銅色的身體上找回自己。
也許他能感受到我的情緒,又或許他從沒在意過。但不論如何,他還是帶着些許類似關心的神情親吻了我的臉頰。戴着昂貴腕表的手臂攬過我的身體,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我感到如此孤獨,黑夜孤寂,我需要麥克将我藏進他的閣樓中保護我的安全。
我看的出來,他會做到的。
戴在他手指上具有忠誠意義銀環散發冷意,它碰過我的下颚線,硌着我的肋骨,我的眼睛看見了它,我的皮膚感受到了它,錯覺的認為這是能令我的失落一掃而空的奇妙咒語,直到在麥克舉辦的家庭聚會上,親眼看到兩隻相配的戒指找到彼此。
為什麼這樣的事總是會出現呢?
站在麥克身旁的凱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下是愛情的果實,我坐在被巨大的橘子樹遮擋出陰影的位置,小心翼翼的觀察着他們互相環抱的身體,吻,還有直升飛機低位盤旋在天空上,帶來是一個男孩!的喜訊。
彩帶飄揚,香槟酒噴灑而出,歡聲笑語之間,我迷茫的望向天空,紐約城可曾洞察到我卑劣的心?還是它也正随着音樂翩翩起舞,妄想将嘴唇印在我的側臉上面?
我有一瞬間想要逃走,逃走…随便逃到哪裡去都好,我已經無法忍受如此其樂融融的聚會凸顯出自己的孤獨,我是什麼樣的傻瓜?竟然從沒看出麥克是尋求安慰的熱鬧非凡,是拍立得相紙中的家庭合影,可我卻是失去父母的一藤綠蔓,是在追逐名利道路上的荒蕪,一場站在窗口外悄悄窺探幸福的午夜之雨。
内心的沖動驅使我站起身,太陽裙的裙擺将傑夫面前的酒杯帶到草坪,滿臉狀況外神情的臉望向我,他伸出了手,似乎想要觸碰我的裙角,可我卻沒有耐心聽他講述自己退出庭中鳥樂隊的偉大事迹。
我對他說:“是的,該死的吉米,該死的埃裡克…該死的任何人。”接着将裙擺攥緊,慌亂的跑上樓梯,我的心極為有力地不斷膨脹,依靠記憶推開了主卧的門,打破了房間内凱與麥克僵持不下的氣氛。
我并不在乎在我出現之前他們兩個正在談論什麼,我走近了一些,手已經摸上了拉鍊。“我能睡在你們兩個中間嗎?就…隻在今晚。”
我努力讓語氣聽起來更可憐一點,眼睛牢牢盯着面色錯愕的凱,她似乎要義正言辭的拒絕我了,可我怎麼能讓那句拒絕被說出呢?
我坐在她身邊,伸出手掌覆蓋住她的小腹,笑着撫摸起來。“噢…凱,你們的孩子可真幸福,我知道這很奇怪,但我隻是想念家庭的感覺。凱…我失去了一種我曾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感受到的溫暖瞬間,但在今天…當我看着你們兩個人的背影時,讓我有些想起…我的家庭。”
凱口中的話因為我的哄騙被打斷,她猶豫的看着我,帶着涼意的手附上眼睛,是凱在擦拭我的淚水,她問道:“難道你想念加利福尼亞嗎?洛蔓貝爾?”
加利福尼亞?
我用餘光掃向背對着我們的麥克,緩慢的點了點頭。“誰會不想念自己長大的家鄉呢?凱?我猜你也一定想念德克薩斯…對不對?”
“你知道…?”
凱有些驚訝我對她的了解程度,提到德克薩斯,提到她不經常見到的家人似乎讓她回想起自己的少女時代,她慌亂的扯起笑臉掩蓋,沉默着伸出戴着戒指的那支手拍了拍床墊,于是我毫無顧忌的将裙子脫掉,湊到她身邊給了她一個貼面吻。
“晚安,凱。謝謝你收留我。”
我鑽進被子裡,身旁女人柔軟的肢體讓我回憶起安琪的環抱,金發纏繞着我,一圈又一圈,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甚至以為自己是被繭殼包裹的幼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