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室的門被用力關上,走廊裡的燈光昏暗,隻有幾盞冷白色的頂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投射在地闆上,将我狹長的影子拉的更高了一些。
我将吉他背在身後,從玻璃倒影中看到自己藏在白金發中的臉頰毫無血色,寡淡無味。
我恍了恍神,一時之間分辨不出面前的女孩與那位出現在時代廣場熒幕上的金發女郎有什麼關聯。
沒理由…我沒理由會在任何人身邊被湮滅光芒,倒影中的面孔驟然變得焦急,藏在那顆腦袋裡的想法迸發着湧出,開門聲打斷我的思緒,普蘭特為什麼要追出來?他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識眼色的将自己鎖在錄音室裡看着凱迪拉克的尾燈在夜幕中消失,并非拉住我的手臂,将我拖回沉重的場景中不知所措。
燈光在普蘭特高大的身體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使得他的輪廓忽明忽暗,我本想表現的更惡毒一點,用話語刺痛他來達到取悅自己的目的,但卻隻是毫無攻擊力度的沖着他的方向問了一句,“你想做什麼?普蘭特?如果你再靠近一點,我發誓會喊來保安…”後便徹底沒了聲響。
這是正确的處理問題的方式嗎?我有片刻的遲疑,僞裝出來的柔軟藏在語氣詞與怯懦的眼神裡,刻意放低的态度讓我感覺到不太舒服。
普蘭特拉過我的手,能看的出來他對我莫名轉變的态度有些摸不到頭腦,但卻還是對我說道:“像你這樣的女孩,在淩晨獨自回家是很危險的事情。”
哪裡危險了?
我的手被普蘭特握在手中,粗糙的指尖時不時摩擦手背,像是一則不需要明說但卻仍然心知肚明的暗示。
我在他等待紅燈的間隙喊出他的名字,柔軟的嘴唇互相觸碰着,紅燈早已過去,但我們卻一直停在原地。
車載導航把我們帶到了哪裡?空蕩的街道在紐約可并不常見,車燈的白光照亮了夜晚,黑暗的幕布被撕成碎片,他側過頭望向我時,有沒有提前預知到我嘴唇的溫度?
迷離的雙眼出現在面前,普蘭特順從的将身體倚靠在座位上,在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了下來的同時,有着凸起血管的手抓住我的帶向他上面有着銀色裝飾的腰帶。他在呢喃着渴求,多是些我聽不清楚的話,尾音上揚着,直到最後才終于落下,“洛蔓…幫我解開。”普蘭特仰着臉,已經将我的手覆蓋到溫熱的大腿上面。
他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我才不要在這輛破舊的吉普車裡脫下衣服呢。
我的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注意到他撅起嘴唇的表情,最後懲罰似的在這張臉上留下掌印,“普蘭特,你可不能說服我在這裡做那種事…”我幽幽地對他說道,想将他的理智喚回,踩下油門,将我帶回公寓,可他偏偏覺着疼痛是獎勵,着魔般的嘟囔“你連手掌聞起來也是香的…”的同時,開始湊到我脖頸處嗅起來。
“橘子味。”他帶着笑意的聲音從我的耳側傳出,不知死活的問,“洛蔓,這就是你姓溚德林(Tangerine的原因嗎?”
“不是…不是!放開我!”我将自己的手移開,再也不願意配合普蘭特。他以為我是什麼随便發。情的動物嗎?還是某個在齊柏林飛艇樂隊的演出台下,翹首以盼的骨肉皮?
我激烈的制止終于讓他從情欲之海中解脫了,他面色尴尬的扣上紐扣,嚴肅的和我道了歉,“對不起,洛蔓,”他說,“我以為你想和我共度一夜…是我做錯了。”
噢,他态度還真不錯,不過他做錯的何止這一件事?如果有個名單能記錄下羅伯特普蘭特犯下的最大錯誤,那首當其沖的一定是他因為“噪音”推開錄音室的門,草率的闖進我的視線,用該死的甜蜜拉進我們的距離。
如果他從不曾那樣做,我也不至于變得像現在這麼離譜。看看周圍吧,我竟然淪落到了在午夜的街道上親吻男人。
車載電台的按鈕被普蘭特扭動着,音量擡高,他不厭其煩的在頻道之間尋找着什麼。在我思考車輛停在信号燈前會不會被開罰單時,他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的在某個電台找到了那首曾折磨我幾周的電影配樂《Maria》
她爬樹擦傷膝蓋
她的裙子撕裂了
……
歡快的曲調流淌在車中,普蘭特的手指放在方向盤上打着節拍,在轉為副歌的間隙用不小的聲音沖我喊道:“洛蔓,我看了你演的電影!”
刻意夾出的嗓音唱出曲調,他得意洋洋的模樣像是在炫耀自己熟知每一句歌詞。
她可以讓人頭暈目眩
她溫柔,她狂野,她令人捉摸不透
如何抓住烏雲将其固定下來
如何将月光握在手中
她……
這首歌現在聽起來比拍攝電影時更加折磨了。我皺着眉關閉電台,不耐煩的看了普蘭特一眼,“你到底要做什麼?看在你信仰的上帝面子上,好好休息吧。”
——别表現的像個瘋子。
我本來是打算這樣說的,卻在話的中途看到了普蘭特眼睛亮亮的模樣。
剛啟動不久的車又被停下,他将整個身子都面向我,有點不确定的問,“你在擔心我…?洛蔓?”
“是啊…我在擔心你。”我的手主動的摸上了他彎曲的卷發,察覺到自己已經沖着不該踏入的兔子洞邁出了一步,燈影撲朔,一切天旋地轉失去控制,在慌亂之間,是普蘭特用柴貓似的笑容撫慰我的恐懼。
難道他從沒有引誘我走向迷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