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簡短的打了個招呼,他的告别就在下一秒到來。“齊柏林飛艇的巡演計劃排到了明年,紐約的演出已經結束了,我要去…我也不知道我們下一站在哪兒。”
我不太懂普蘭特語氣中的落寂,半開着玩笑問他,“這不好嗎?環遊世界,然後像正常的搖滾明星那樣收集像貼在信件上面郵票一樣來回流串的女孩們。”
說起這段話時,我的心平靜的像是一灘湖水,普蘭特曾像一顆石子般被抛進使得湖面泛起層層漣漪。這算是離别嗎?可離别是對有鍊接和羁絆的人分離的浪漫化措辭,我與普蘭特之間有的隻是微不足道的沖動。
我們也許在用嘴唇安慰彼此,但卻并不能稱為愛人。
“洛蔓,真可惜你不是真正的女巫,對吧?”普蘭特忽略了我的話,他自顧自的擡起頭望向周圍的高樓,室内的燈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的臉上,“如果你是女巫,我說不定就可以留在紐約。”
他轉過頭,眼神裡多了些認真,那是一種無法回應的情緒。他深情的幾乎讓我感到懼怕了,可偏偏我仍然能分出心思來挑出他話中的弱點。
“你可以等你退休以後來這兒,沒有人會做一輩子歌手的。”我又一次在心中搜刮着聽起來有趣一點的語言,“你說的好像自己被紐約驅逐出境了一樣。”
無奈的笑聲從身邊傳來,普蘭特看着我,看了又看,長長的歎息化為一句簡單的話,“洛蔓貝爾,你真是解決了困擾我的大難題,我該怎麼謝你?”
“不用謝我。”我的手伸進背包,胡亂翻找着。鑰匙扣上的挂飾是普蘭特送我的縮小版電吉他形狀,鍊條勒住了我的食指,我任由鐵鍊互相摩擦的聲音響起,在名為普蘭特的沉默中,将它從鑰匙鍊上摘了下去。
“祝你們演出順利。”我走到錄音室門前,普蘭特并沒有跟上我,我也并沒打算問他要不要進到室内。
這算是我們最後的默契了。他自顧自的點燃一根煙。門被故意放輕的動作合上,金屬扣“啪嗒”一聲劃破我的僞裝。
他就這樣離開了,我不知道他在門外待了多久,但我甯願相信他在看到門被關上的瞬間就一通電話打給别的女人共度春宵去了。
他登上噴氣飛機,前往世界各地,但我仍然能在報道中看到他在某場演出中表演了一首名為《Tangerine》的歌,報幕時他的語氣高昂着充滿自豪,和平鴿落在手上,他停下動作注視觀看。
一切都離我太遙遠了,這些新聞對我而言,更像是出現在電腦屏幕上,毫不相幹的人身上發生的事情。
我真的有和普蘭特交流過嗎?
留在我包中的挂飾告訴我,是的,我們确實曾經說過那麼幾句話。
我厭倦紐約,厭倦燈紅酒綠從不停歇的車流,厭倦在籌備專輯歌曲的日子裡将自己鎖在錄音室。
感受到的壓力與被幾片緻幻藥物緩解,進入睡眠前感受到的如萬花筒鏡般色彩斑斓的亢奮。歌詞本被一頁頁撕下。傑夫在溚德林經紀公司正式确認發表專輯日期時間那天帶來烈酒,四杯過後,我已經爛醉如泥,連腳步也變得搖晃。
他在有着白白鼓面的架子鼓前扶住我的軟腳蝦似的身體,低下身子與我平視,好像正在問,為什麼要在糾結了幾周後将人生中的第一張專輯發行時間定在八月二十号。
是他在問我,還是我在自問?
八月二十号。
洛蔓,八月二十号是什麼很重要,值得紀念的日子嗎?
我搖搖頭。
“…可我隻是想做遊戲中的赢家。”我簡短的回應傑夫,心中莫名湧起的沖動使得心髒加速跳動。
我迫不及待的想着普蘭特也許會将這些蛛絲馬迹鍊接在一起,最後得出我或許在乎他的結論。
“赢家?”傑夫因為我的話輕笑了一聲,很快便釋懷,不再繼續糾結。
“那就好,我還以為在普蘭特孤注一擲,自作多情的将紐約稱作是你的牢籠,想要帶你離開這兒之後,你真的喜歡上他了呢。唉,瘋狂的英格蘭男人,我和吉米早就告訴他了,紐約就是洛蔓貝爾的家,隻要麥克柯裡昂在這兒一天,她就不會離開。但沒辦法…”傑夫滿不在乎的聳起肩膀,手指敲了敲太陽穴,“沒辦法和這裡不正常的人溝通…哦,洛蔓,别抓着筆在你昂貴的架子鼓上寫歌詞了,讓我們來聊聊…抓住你失去理智的時刻可并不常見,你知道飛艇樂隊的下一站是加利福尼亞嗎?”
傑夫的聲音從沒停下,塗着亮片指甲油的手輕輕一翻,放在窗台上的黑膠唱片掉到地面上,應聲碎裂。
我試着相信他口中的普蘭特,可他是搖滾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