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過分出格的獲獎感言令在座椅中欣喜無比,先給予擁抱作為祝賀,卻又随着皺起眉頭,雙臂環抱的布朗不太滿意。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洛蔓貝爾,世界上沒有比你——這位金發小姐一樣叛逆的公衆人物了。”
但我對他的話語毫不在乎,從走下舞台的那一瞬間,到現在,時鐘指針已經來到一刻鐘的午夜,改變的卻隻有時間,而并非在他眼中,或許分外容易被說服,并産生無比愧疚,用雙手摸上臉頰,不知所措的表現出憂慮,問出那句:“那要怎麼辦?”的脆弱靈魂。
拍下那些無聊的照片作為被贊賞的基本條件,我的身體還被居于分外繁瑣的禮服裡面掙紮着,等待解脫時,布朗的身體就像是幽靈一樣飄蕩在無法被攝像頭捕捉到的角落位置,影子時不時被棚頂的燈光照耀着壓過我的,淡灰色的模樣,就像是他正在竭力壓抑着心中的脾氣,又或是我提前預知到了此時此刻出現的那些議論,對他即将要面對的繁雜工作産生了一點愧疚,數次回過頭看向他,卻隻看到了他拿着那座被摔碎的留聲機獎杯,低着頭,想要找出最合适的結合方式将它們重新拼接到一起的模樣。
我并沒注意到他的面部表情,手臂挎着傑夫,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休息室,給他看看,裝在禮盒裡面的,為了慶祝他第一次獲得格萊美獎杯的禮物。
加快的腳步帶着傑夫推開那扇門,幼稚的拟聲詞從我的嘴中被模仿,“铛铛!”我快步走到化妝桌前,将被深紅色的亮片紙包裹,上面有着金色的絲線系出蝴蝶結的禮盒遞給了他。
看着它經曆數次的反複拆開與編織,最後,被男人戴着裝飾戒指的手輕而易舉的解開。
躺在其中的禮物是一件來自意大利做工的黑色皮衣。
傑夫喜歡的那一種。
噢,我曾經這樣鑄錠的認為,他一定會喜歡的禮物,怎麼在這一刻變得格外不确定了起來?
沒來由的擔心令我執意不去看向他脫下外套,将禮物穿在身上的動作,自顧自的望向鏡子,像個分外挑剔的雇主一樣,摸過緊緊貼合身體的布料,扯來扯去,故意讓它們在燈光下閃爍着鑽石般的光點。
細密的縫隙隐隐透出皮膚的顔色,不知是因為化妝鏡旁的小燈泡照射在那些嵌滿鑽石的布料上的緣故,還是因為我無法抗拒想要洞悉一切看起來完美的沖動。
我低下頭,正細細的思索起來,傑夫會用什麼樣的語句來展開我們的對話,沉浸在成為“會挑選禮物的那個人”的稱贊中,卻隻聽到了休息室的門又一次被從外面推開的聲音。
開門的聲音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幾乎下意識的朝着門口看了一眼,不知因為什麼升出現的短暫期盼像是煙花一樣升起,綻放在腦海中,似乎我正希望着出現在心裡的那個名字能夠出現在面前,将我的身體牢牢地抱在懷裡,說出無盡愛語和稱贊。
但那個名字究竟是誰?隻需要将眼球移動一毫米,我便能知道是誰出現在那裡,隻需要我鼓起勇氣,下定決心面對,不論究竟會夢想成真,或是完全落空。
男人們的名字像是揭秘獎項時被搖晃着轉起圈的獎盤一樣,快速出現,又被下一個覆蓋,但總有停下的那一瞬,那一瞬,就是我耐心等待,迫切需要的那一刻。
我幾乎能聽到它們旋轉時發出的細微聲響,可就當我快要看清楚出現在那上面的名字時,卻像是我最懼怕的那樣,先一步從别人口中知道了等待我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這一點也不公平。
我洩氣的轉過身,在布朗分外友好的互相介紹中,眼神飄忽的望向了格萊美頒獎禮的總導演——布萊爾·萊斯利。
他來這兒做什麼?
噢,他隻是站在門口,和布朗一起探讨着剛剛令收視率爆表的風波片段,時不時用雖然盡量壓低,卻更像故意讓我聽清楚的音量說着:“……這真是瘋了”
我就站在原地,把傑夫表現出的感動全部忽略着,皺起眉看向門口的位置,直到他們注意到我的不耐。
“嗯…洛蔓。”布萊爾當然不可能将我作為那個訓斥對象,當他勉強的揚起笑容,豎起拇指時,還不忘違心的對着我的位置誇贊道:“我喜歡你和傑夫的表演…我真的喜歡你們的創作。”
他喜歡?誰管他喜不喜歡。
他懂得藝術嗎?懂得曲調嗎?懂得樂譜與演奏,或是存在于效果器中的和弦,與小小細節嗎?
不,布萊爾當然不知道。
他隻是一個從麥克手中接過幾百萬美金支票,沾沾自喜地,扮演起權威格萊美總導演,屈服于壓力,将滿滿的意見化作虛僞笑容的,似乎充滿數不清諷刺細胞的人物。
理應被回應的對話令我挑起眉,比起布朗,布萊爾實在是一個過于令情緒流于表面的男人,他似乎有心讓我清楚麥克對着他吩咐了些什麼事。
我聽着他笑着說出嘲諷,曲調尚且可以被定義為“玩笑”,可卻分外認真的用細長的眼睛看向傑夫的位置,帶着滿滿的責怪感問道:“傑夫,你在美國的旅程怎麼樣?洛蔓有沒有讓你感受到她的熱情?多可惜,面對一個這樣的女孩,你卻沒有為她思考任何事,在面對她毫無計劃的更改獲獎感言行為未置一詞。告訴我吧,傑夫,這難道是正确的交友方式嗎?”
“什麼才是正确方式?”
傑夫從來都不擅長處理這些由道貌岸然的男人發揮出來的講話語氣,雖然比起醉醺醺的狀态清醒一些,可卻并不能找出其中的弱點,順水推舟的令自己陷入到更被指責與質問的地步。
失落令我的眼睛半垂着從睫毛間隙掃過他的身體,傑夫還穿着那件我剛剛送給他的慶功禮物,腳步從我身旁移動到角落,就在被衣架與各式各樣服裝占據的地方,對着所有沖向他的話語保持沉默,好像這是他能夠做出的最有效的反擊方式一樣,隻循環着将夾着煙卷的手指遞向薄薄的嘴唇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