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更仔細的觀察他,說不定就能從他額頭的發絲中察覺到他隐藏在表面下的真心想法,或是更細緻一些,看向他吸入煙霧時,喉結産生的微小晃動,與,當那些煙氣從鼻腔中出現時,它們又是怎樣在空氣中劃破香氣,噴氣機一樣緩慢下墜。
僵硬的面部表情将傑夫的内心情緒展示出來,一覽無遺的溫怒赤裸出現,可他為什麼不直接對着那些自認為比像我們高過一等的男人們揮出拳頭?
某一個瞬間,我突然覺着他的沉默并不能帶動我一起保持謙遜,反倒,令那些存在于身體中的脾氣叫嚣着燃起。
這沒道理的。
是的,我說了一些會被曲解,會被議論的話。
但那又如何?
我就站在這兒,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站在這兒,卻被刻意看輕或是畏懼般,被視而不見。
我懶得去深究這樣行為背後的本意,因為,如果我真的能夠說服自己,不再繼續糾結不可言說的身份帶來的輕蔑,或是不知所名的尊重,或許,我可以不去思考,不去看着我在乎的人像現在這樣被針對批判。
傑夫根本沒有任何錯。
想到這兒,幾乎是一瞬間,我便猛地轉過身,将手中的梳子不假思索地,朝依舊在講着那些冠冕堂皇玩笑話的男人擲去。
手臂還撐在桌子上保持平衡,耳朵卻已經聽到了房間内,随着梳子落在地面上的聲音,陷入的詭異長久沉默。
男人的聲音瞬間因我的舉動而噤聲,沖動的行為似乎将存在的最後一點兒體面全部撕碎。
還沒等那句“抱歉”被說出,我已經顧不得傑夫站起身,攬過腰間安撫的手臂,隻覺着,此時此刻,一定要有人為了這場無名火氣承擔責任。
“你為什麼這麼無趣呢?布萊爾?難道你沒發現,大家喜歡這種不守規矩的,聽起來有趣,且不沉悶的獲獎感言嗎?你不滿的地方在哪裡呢?我敢保證,當我站在舞台上的那一秒,你已經靠着那一秒賺的盆滿缽滿了。”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語氣裡帶着一股壓抑不住,幾乎讓人難以忍受的強硬,但奇怪的是,我卻并不打算停下,反而覺得每一句話都像是為自己、為傑夫、甚至為那個如麥克所願,在金絲鳥籠裡等待他回歸的女孩争取一點應得的尊嚴。
帶着一種會被輕易察覺到的諷刺,我将語氣刻意放緩,“讓麥克來親自和我說這些事。”我說着,手上動作已經不滿的将化妝桌上面的飾品砸的叮當作響,隻覺着自己除了浮于表面的怒氣,更多的卻是無法找到認同的痛苦。
讓他親自來和我說。
說出那句:“洛蔓貝爾,你真是讓我産生了極大的失望,甚至永遠如此幼稚,不知長進。”
有沒有人曾告訴過我,如果過分沉浸在美夢中的話,會令思想與理智一起被徹底麻痹?
那些我曾以為我不懂的,其實原來隻是我故意刻意忽略的。
抛開一切,原來所有的所有,隻不過是一個因為再一次面對離别時産生巨大沖擊的女孩,試着尋找依靠的故事。
可悲的故事。
我自我否認般搖着頭,在拉過傑夫的身體,将他帶離房間前,把所有留聲機獎杯都留在了原處。
我們的身體出現在街頭,夜風席卷而來時,身邊的男人似乎想問問我,究竟為什麼忽略站立在門外一側不知道多久,聽了多久的吉米·佩奇。
閃電般照耀而來的鎂光燈一刻也不停歇的展開對我們的圍堵,好像他們面前的并不是真實存在的人,而是隻要拍下就能換取一年生活費的行走支票。
嘈雜聲中,似乎有哪個記者正抛出疑問道:“洛蔓貝爾,你和傑夫究竟是什麼樣的關系?為什麼你拒絕出席格萊美的派對,卻與他一起出現在這兒?”
“我們是朋友。”
我停下腳步,朝着發出聲音的位置回應起來,展現出來的友善令他們得寸進尺,又一次調笑着,拿出之前當我在最開始時面對保羅·麥卡特尼而随便編出的借口。
“如果你們是朋友的話,為什麼不為我們展示一下真正的友誼之吻呢?”
“來吧!金發女孩,親吻他……”
下意識互相對視的眼睛似乎都懂得了對方的想法,但當我真的湊上前,用嘴唇短暫觸碰到傑夫的時候,在那片能夠将黑夜變為白晝的閃光燈中,我不知道的是,自己是真的打心底覺着傑夫是個糟糕的親吻對象,還是因為,自己的眼睛已經看到了出現在林肯車中,由車窗縫隙看向我的麥克·柯裡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