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竭盡全力掩飾着話語中的為難，詭異的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轉過頭，眼睛不知道出于什麼角度，比我還要心虛，不敢直視看向吉米，全然忘記了自己在前段時間還對着他發出激烈質問，用過多的無畏掩蓋擔憂怯懦，随口扯了個理由出來。

“……哈哈，吉米…其實，我忘記告訴你了，我從來沒邀請《亂世佳人》的男主角阿蘭·德龍參加這個派對，這是個隻有溚德林經紀公司員工的……無聊的派對。”

“噢，我知道。”吉米毫無變化的聲音清晰無比的傳來，沒有怒氣，甚至沾染着平時那樣的慵懶感，他隻是說：“我知道，甚至也知道，你想告訴我，是你讓大衛留在這裡與洛尼對戲的，對不對？”

“嗯……對啊…，對不對，洛蔓？”安實在緊張過了頭，浮于表面的表情要将她的真我撕裂，卻又因為此刻的氛圍發出幾聲幹笑。

她在問我？

我看向她的位置，不經意時，注意到了吉米終于擡起了他被長發遮擋住兩側臉頰的頭顱。

在背對燈光的前方，他的身體從心髒旁邊透露出濃重的黑色霧氣，帶動每一根随着眨眼揚起又落下的睫毛訴說心事重重。

被扯起的嘴角實在太過刻意，隻需要一眼，我就能知道，他此刻在心中的複雜情緒裡，究竟包含着什麼難以言喻的話語。

——保不齊是一些指責。

我這樣想着，卻又自我否認起來。因為顯而易見，吉米并不在乎安想出了什麼樣堪稱完美的說辭，他暗綠色瞳孔因為昏暗的燈光染作死水一樣的深沉，而他，就駐足停留在門口，身上還穿着那件我為他買下的長款大衣，在短暫的疑問後，開始以長久的沉默注視展開控訴。

在安強行拉着大衛走出房間的同時，他來到我身邊，隻要幾步靠近的距離在我的眼中被拉的分外漫長，我能注意到，他的身體上并不存在任何以往的女人香氣，而是，另一種更為熟悉的，來自那些被我總是混合在一起的，幾瓶香水沖突卻又互相包容的複雜味道。

伸出的手指來到唇邊，吉米将因為親吻變作模糊的口紅印記擦去時，垂下了他漂亮的，總是有點兒微微下垂的雙眼，極其自然的開口問道：“最近巡演怎麼樣？洛尼？傑夫有一直陪着你的，對吧？我從他的口中知道了你的近況，但是别怪我，我必須要這樣做，因為在分離時，你總是太過吝啬分享自己的生活。”

“你在怪我？”

“怎麼會……”吉米停下來他的手指撫摸，出奇的在臉上展現了一種‘在傷痕累累時才會出現的巨大堅韌’感，搖着頭，他否認道：“洛尼，我隻想你知道，我能夠理解你，畢竟，這對于搖滾明星來說，都太正常了。”

“這很正常？”我的身體抗拒着，想我離吉米遠一點，卻又在這之前，因為他過于寬容的态度産生了巨大怒意。

不受大腦控制的手掌伸出，隻需要輕輕一推，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沒有任何液體存在的容器一樣，踉跄着滑向一邊。

“誰給了你講出這些話的權利？你可不能站在我面前，擺出這幅原諒我的态度。而且，如果你想說，你是因為不愛我，所以才會對一切都不在乎，那就這樣說呀！有什麼難的？還是你太想做那個讓我産生愧疚的人了，詹姆？所以才不肯說，你自己從不在乎我，也從沒愛過我……？”

因為酒精變作微微氣喘的呼吸傳遞鋪天蓋地的沉重，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才将話題兜兜轉轉，來到“愛”與“在乎”上面的，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可以在作為給予傷痛的那個人的同時，還能心安理得的，作為控訴者叫嚣着的。

這太不公平了一些，但對于吉米，似乎一切都還好。

他的身體錯過我，來到床邊，伸出手輕輕撫平上面的褶皺，長久的将眼睛伴随在自己的動作中。

沒有質問，無法控制的脾氣。

投向他的目光像是極其厚重的，沾了水的毛巾，毫不費力的就能将他瘦弱的身體壓倒在床墊上面。

而當所有受傷情緒都将他占據時，我看到吉米的頭躺在枕頭上面，在幾次眼神對視後，他開口問我：“溚德林，你為什麼要哭呢？”

“……我沒有…”我下意識的反駁着吉米，想給自己找到一個合适的，轉移話題的機會，但卻隻能長久的用背死死的抵着冰涼的門闆，安靜的看向吉米，驚歎着，他隻是在我面前存在，就已經可以爆發出可以包容一切，吞噬一切的強大。

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吉米開始稱呼我為：“Silly Child”，刨除自己的嫉妒與占有欲，他很是平穩态度的問我：“傑夫和你一起瞞過我這些事嗎？Silly？”

于是，在他這種态度下，我也收斂起了張牙舞爪的，迫不及待想要惡狠狠打成兩敗俱傷的态度。

“……這和傑夫沒什麼關系。”

“當然啦，洛蔓。這當然和他沒什麼關系。”吉米附和着我，緊緊合上了雙眼，手掌卻如同音軌中存在的鼓點節奏一樣，斷斷續續的敲擊着床單。

“溚德林，我們别再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用的争論上面了，好不好？”他沙啞的聲音又一次在我們之間回蕩，帶着無法忽視的疲倦感，緩慢的說道：“我沒有太多時間留在紐約，一個小時後，就要重新回到沒有你的城市中去了。我知道，上一次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答案會是什麼，但，如果我現在問你，如果我有一張多餘的機票，你會不會和我一起離開？”